中图分类号G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8263(2016)04-0098-08 DOI:10.15937/j.cnki.issn1001-8263.2016.04.014 网络社会与现实社会高度结合,使网络文化成为社会文化最主流、最直接的表现形态,马克·迪由泽(Mark Deuze)将网络文化视为数码文化,他认为,世界从19世纪的印刷文化过渡到20世纪的电力文化,再到21世纪的数码文化。随着接入互联网的电脑普及,一种新的数码文化正加速和增强,数码文化被认为是一套正在崛起的观念、行为和对人们应该如何行动并与当代网络社会互动。数码文化已经在线上线下扎根,并且产生了即时的影响,特别改变了我们对网络环境的意义。①网络化生存所带来的巨大影响,已对整个社会的深层变革产生深远的影响。 随着媒介融合趋势的进一步加快,网络对传统媒介的兼容更为明显。由于网络生产与消费界限的模糊,对于一般网民而言,上网更多地体现为消费行为,网络消费与日常消费的融合趋势非常明显。尤其是随着网络购物、网络游戏的流行,网民更多地通过网络实现自己的消费意愿,网络消费对网民的消费观念、价值取向起到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但是,日常生活的网络化势必对网民、群体和社会带来多重的影响,尤其是在价值观方面的冲击极为明显。网络社会所引发的诸多矛盾和问题,也主要体现为网络价值观的冲突与困惑。 一、网络主体与客体的矛盾 网络媒体尽管在技术上超越了传统媒体,但它仍然是一种先进的技术工具,是人类运用电子技术的集中体现,也是折射现实社会的基本客体。因此,网络文化本质上是当代文化的基本内容和载体。网络本身不能创造文化,网络文化的生成与传播离不开人,人是网络文化的主体。 然而,随着网络对社会生活的深度嵌入,网络化生存已成为网民证实自我的主要方式。人们进入网络空间时,物理上的身体并不需要随之移动,这样一来,人们在可见的物质空间之外,又觉察到一个多维度的心灵空间的存在。心灵摆脱了物质的束缚,找到了想象交互的新天地。②而网络文化则成为后现代文化的基本表征。网络信息泛滥不但没有使许多网民保持应有的理性,却让许多网民在对传统的消解中寻求信息崇拜。我们生活在一个符号与信息组成的无深度的网络世界中,“在破碎的符号与影像的轰炸下,个人的认同感垮掉了,因为这些符号将过去、现在和将来之间的连续感统统抹掉,并打倒了所有相信生活是一项有意义事业的目的论信仰。”③应该看到,网络社会中个体与网络的主客观关系具有很大的变异性。尤其是网民对网络高度迷恋和盲从的情况下,网络符号价值与人的价值之间的矛盾显得尤为突出。 按照麦克卢汉的说法,媒体是人体的延伸。人体则是媒体的生存前提。没有人的主体性存在,任何媒体的作用都无法发挥。在印刷媒体时代,书籍和报刊媒体是被“观看”的对象,人们读书看报以自我为目的,并与文字保持着适当的距离,阅读是一种具有逻辑性、连续性、记忆性的过程,阅读本身能够带来身心的愉悦和思辨的火花。因此,对于纸质媒体的翻阅具有回溯与反思的价值。但是,在网络浏览状态下,“我”是一个“流浪者”,在网络世界中,信息共享促进了消费民主,却使“我”的差异性存在遇到了极大困难。作为新型的“生产型消费者”,“我”生产并消费信息,在输入与输出之间,“我”收集到海量的信息,但是,对于信息的“主人”却无须考究。“我”可以占有媒体的物质形态,却对信息本身无从把握。 正如鲍曼(Zygmunt Bauman)所言,现代性是一个从起点就开始的“液化”(liquefaction)的进程。④流动性和不确定性也是网络社会的基本特征。网络信息的瞬息万变和漫无边际,使任何个体在信息的汪洋中都难以保持“恒定”。由于上网是一种“心情涣散”的行为,网民很难集中精力对信息进行精读和反思,更谈不上“沉思默想”。因此,网民在网络上的游走与飘移,表现出自我的“无根化”生存的状态,网络信息的轰炸与意义获取的困惑成为持久的矛盾。上网时自我的缺失与现实中自我的焦虑形成鲜明对比。生活在不确定世界中的人,在物质欲望和消费主义盛行的环境中,在都市化、全球化的流浪、归属感的淡化中,在权威的不断消逝、身份感不断模糊中,深陷于“我是谁”的追问。⑤网络依存度与个体的围困感有着内在的关联,在网络消费欲望的刺激下,个体的身体被外界的诱惑所迷惑,变得焦虑而困惑。“身体,尤其是它的适应性,正经受着多方的威胁。然而人们却无法安全地加强自我以对抗这些威胁。”⑥ 在网络社会,个人价值与网络价值的分裂已成为突出问题。一方面,网民通过网络体现自我和发展自我的诉求非常强烈,在1990年代,网络提供的科技信息查询和学习功能较为强大,许多知识分子通过网络进行写作和研究,网络在传递知识和文化方面的功能得到了较充分的发挥。但是,随着Web2.0时代的来临,网络的互动和交流功能不断放大,网络娱乐、游戏、购物等方面的需求也日趋强烈,网络偏向于满足消费欲望和互动交流,这就极大地解放了网民的自我需求。由于网络消费主义的影响,传统礼仪难以发挥文化聚合和社会信仰的作用。对于消费主义者而言,网络购物天堂远比礼仪殿堂重要,人与物的关系远比人与上帝(神)的关系重要。在网络社会,仪式已改变了原初意义,其宗教信仰的功能正在日益缺失。霍尔(John R.Hall)和尼兹(Mary Jo Neitz)指出:从超时空的角度说,仪式定义最重要的内容是,它们是标准化的、重复的行动。在现代世俗社会,远离赋予传统仪式以意义的文化背景,仪式就不仅是标准化的、重复的,而且还是毫无意义的。⑦尽管网络社会将仪式赋予日常消费活动中,尤其是在商业文化礼赞中,各种网络庆典和消费场景极为壮观。但是,这类带有明显消费导向和功利目的的营销活动,已经远离了仪式的本质内涵,此类仪式难以让参与者得到精神洗礼和价值观的认同。从某种程度上看,这类经过商业包装的“伪仪式”恰恰是消费主义文化传播的重要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