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1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79(2016)02-0080-06 认知语言学认为,意义根植于人类身体与其所处环境之间的互动体验。[1][2]有鉴于文化本质上是一种意义结构,我们可以说文化同样根植于人类身体与其所处环境之间的互动体验。由于人体主要是通过五种主要器官——耳、目、鼻、口、心——与环境进行互动,以此获取信息并建构意义。因此,“五官”能力——听觉能力、视觉能力、嗅觉能力、味觉能力和感觉能力——势必是文化形成和构建的基础。有鉴于听觉能力通常被置于“五官”能力之首,因此,听觉互动之于文化形成和构建所起的作用不容小觑。 从生物学的角度而言,听觉(hearing)是一种听力感知(auditory perception)能力,即耳朵通过分辨气体、流体和固体等媒介中的声波震动变化来感知各种声响或者音响的能力。从科学的角度而言,听觉(hearing)是声学(acoustics)的研究论题之一。声学是一门研究气体、流体和固体中所有机械声波的交叉学科,其研究对象主要包括震动(vibration)、声音(sound)、超声(ultrasound)和次声(infrasound)等。声学研究成果被广泛应用于现代社会的方方面面,主要应用于工业中的音响和噪音控制。 在动物界,听觉是最为重要的生存手段之一。对有些主要依靠听觉来辨别和判定是否有险情的动物而言,听觉能力之于生命存亡的重要性要远胜于视觉能力。动物听觉的主要对象除了声音、各种机械性响动之外,还可能关涉超声波和次声波。对动物而言,听觉并不仅仅是一种确保生存的手段。某些动物还用听觉行使“仪式性”功能,如鸣鸟和青蛙等把声音作为求偶或者标识领地的关键手段。动物用听觉行使“仪式性”功能的重要性在于:对生命体而言,听觉的重要性超越了个体生存范畴而上升到社会文化交际领域。当动物运用听觉行使“仪式性”功能的时候,其实质就是在进行听觉互动。从一般的意义上来说,听觉互动指的是:基于听力感知能力之上的有声言语交际或者交流。 在人类社会,听觉的文化重要性见于音乐、医学、建筑、工业生产、战争、灾害排查等诸多领域。听觉互动则是人类社会组织和文化建构的基础。听觉互动之于文化建构的重要性是个宏大的课题。在一篇论文这样有限的篇幅之内要全面探讨听觉互动之于文化建构的重要性是不可能的。有鉴于此,本文主要从“图像至上主义”之于文化极端破坏性的原型范例——聋人文化——所展示出来的五个交际偏好模式出发,探讨在“图像至上主义”终极发展之于文化的两大潜在的极端破坏性恶果基础上反观听觉互动之于文化的建构性。 二、“聋人文化”和“图像主义有机危机” “文化研究兴起于具体语境下世界不同地区、不同时间、不同的历史阶段,是在特定语境要求下产生的语境化的路径。葛兰西将这种语境称为‘有机危机’(organic crisis)。有机危机是社会中的一切都似乎处于危机中的时刻。经济、政治、性别、移民问题、种族、文化价值等,都陷入危机。”[3](第6版) 进入数字化时代的今天,我们面临着“图像主义有机危机”的挑战:“人类认知活动对图像刺激的过度倚重以及‘图像主义’对其他感知方式的挤压达到令人忧虑的程度。由于聋人基本上是完全倚仗视觉来进行交流、收集信息和完成各种认知活动的,因此,‘聋人文化’作为‘图像主义’之于文化极端破坏性的原型范例,一方面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用以反观‘图像主义’之于文化建构潜在危害性或者破坏性的绝佳样本和视角;另一方面则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听觉互动之于文化建构重要性的绝佳认知参照点。”[4](第3版) 听觉所关涉的最为严重的“有机危机”是:听力完全丧失成为聋人。关于聋人,社会最为普遍的看法是:耳聋是一种身体残疾。但是,文化意义上的聋人倾向于正面看待耳聋,他们把聋人社群看成是一种不同的文化,而不是一种文化缺损。Goss指出,“文化意义上的聋人不仅仅是耳聋,他们把自己的情形看成是独一无二的,而不是残缺(deficit)”。参加Goss实验的一个聋人说:“我身上唯一不管用的是我的耳朵,不然我就是正常的。”[5]这一看法与听觉正常人通常把耳聋看成是疾病的观点大不相同。一个接受耳聋是“听力损害”的聋人通常不被看作是文化意义上的聋人。 Jones & Pullen指出,因为大部分听力正常的社区都认为耳聋是一种残疾,因此,一个听觉正常的人和一个文化意义上的聋人很可能存在强烈的文化冲突。[6]比如,如果一个听觉正常的人问一个聋人其耳聋是否能够通过医疗中的科技进步得到治愈,聋人会觉得这是在侮辱他们的文化自尊。“耳聋的深刻性以及还有其他人同处耳聋状态的意识创造了一种耳聋文化(Deaf culture),即一群人相互找寻并发展出一种亲密性,这种亲密性使得其在应对听力世界时表现出共享的态度和偏好。”[5](p2)“聋人文化”主要标识聋人社群共享的信仰、实践和共通语。[7]Goss认为,成为聋人文化社群的一份子至少需要满足两个条件:1)很大程度上的听力缺失;2)熟练使用手语。[5] 作为“图像至上主义”之于文化极端破坏性的原型范例,“聋人文化”在交流方式、交流态度、行为规范、价值和信仰等方面所表现出来的独特文化属性在很大程度上充当着反观“图像主义有机危机”的“镜子”:“聋人文化”的文化特性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图像至上主义”发展到极致之后可能出现的文化新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