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6378(2016)01-0046-05 DOI:10.3969/j.issn.1005-6378.2016.01.007 2004年,针对谈歌的中篇小说《城市迁徙》,有评论者发表了一篇批评性的评论文章。大意是先肯定了作者站在弱势群体的立场上“分享艰难”的平民意识及直面生活的态度,赞赏了作品对当下丰富复杂的社会事件及基层政府中干部的腐败描写得鲜活而深刻,然后批评作者在作品中写的为了解决落后山区农民的贫困问题而实施“城市迁徙”,即把一个地级市的市委、市政府搬到一个落后的贫困县,以“迁都”来解决令人头疼的“三农”问题的设想。评论者认为作者开出的这一解决“三农”问题的药方是天真幼稚不切实际的,其主旨与立意是向后看而违反事物的客观发展规律的,希望谈歌“不必在‘三驾马车’的辕轭束缚和重压下喘着粗气,望着鞭影艰难地前行,而是挣脱这种束缚和重压,自由地在文学的原野上奋蹄驰骋,或许能找回写作的那份潇洒、愉悦和轻松。”[1]这种批评主要是担心谈歌当时被政治绑架到“三驾马车”上而迷失了自己。谈歌是一个显示出多方面才能的有潜质的作家,他的长篇历史小说《家园笔记》在表现刚健的民族精神时就给人一种恢弘的气势和悲壮的审美感受;其带有浪漫传奇色彩的“绝”字系列小说也都透着艺术家的匠心和灵气;描写现实生活的《城市票友》也因写出了人性的深度而耐人咀嚼,令人喜爱;带有新历史主义小说特点的《杨志卖刀》饱含着对知识分子生存境遇与苦难命运的同情与思考……然而,当时的谈歌,自20世纪90年代中期因发表《大厂》《年底》《雪崩》等反映国企改造的艰难和阵痛的系列小说而掀起一股“现实主义冲击波”之后,便被视为反映现实问题的主流作家而与关仁山、何申一起被称为河北的“三驾马车”。“三驾马车”的文学效应虽然很快消失,而其集群式的宣传效应或说社会效应却持续发酵。“三驾马车”的光环套在谈歌头上使他声名鹊起,然而这一光环同时也如套在孙猴子头上的“紧箍儿”,限制了作家自己的自由与个性。作为一个有着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历史使命感的作家,其关注现实甚至恨不得投身其中的热情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一个文学家的职责不必是开出医治社会问题的药方来为政治家指引航向,而是创作出忠实于生活,忠实于内心,凸显出个性的有人性深度的作品。因为作家所从事的是一个特殊的职业,他永远在“写什么”和“怎么写”上创新和探索,容不得半点偷懒和懈怠,如果作家只是轻车熟路地重复自己,这当然是省了劲了,可读者也就省了看了。由此看来,创新不但是作品的第一生命,而且是作家的艺术生命。所以读者一直期待谈歌走出“三驾马车”心态,以自己深厚的生活阅历和艺术积累,写出一部充分展现自己才华与艺术个性的传世之作。 谈歌没有令读者失望,在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之际,谈歌出版了他的以抗日战争为题材的长篇巨制《大舞台》(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5年8月出版)。笔者最初拿到这厚厚的上下两册图书,本想茶余饭后慢慢欣赏,可看着看着就一发而不可收了。被小说里的情节与人物深深地吸引,以致放下了手头的活计,推脱了一切应酬和杂务,完全沉浸到谈歌所营造的小说世界之中了。跟随着小说人物命运的沉浮,时而唏嘘而叹,泪湿脸颊;时而豪情汹涌,血脉喷张。直到把这部一百几十万字的长篇巨制一气读完,还意犹未尽。老杜的诗句“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不觉倏然浮于脑际,觉得这两句诗用在谈歌身上不是很恰切吗!读过此书我感觉到谈歌已经完全走出了“三驾马车”的心态,完成了自己的蜕变与超越。他超越政治与功利的羁绊自由潇洒地穿行游走于历史与现实之间,超越世俗与道德的屏障洞彻社会与人生的真相,超越艺术的藩篱随心所欲地纵情挥洒出自己内心真实的艺术世界。这是一种人生的蜕变与超越,也是艺术上的蜕变与超越。 《大舞台》充分展现了谈歌擅讲故事的才能,他以奔放洒脱而不乏传奇色彩的笔调,描绘了古城保定自抗日战争爆发前夕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这一历史时段的风云变幻,把国、共、日各派政治势力及民间帮会、土匪各色人等放回历史的“大舞台”,让这些历史上的生旦净末丑鲜活而生动地演示了自己的人生故事,从而重现了那段充满血与泪、火与剑的慷慨悲壮的历史。全书围绕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建国反特谋篇布局,以国民党军统特工、日伪特工和共产党特工人员三方角逐为中心,讲述了一个个斗智斗勇、波谲云诡、扣人心弦的谍战故事。所以小说的副标题叫“特工风云十三年”。值得注意的是,虽然是写特工生活,此书却不同于时下流行的无厘头的谍战小说或雷人的谍战剧,把特工要么写成不食人间烟火的超人,要么写成毫无人性的冷血杀手,以吸引读者刺激观众。谈歌小说中虽然也有像郭子路、任雪儿、乌有道士那样的带有武侠传奇色彩的功夫高手或神秘人物,但他的写作基本上遵循历史和生活的逻辑,写出的不一定是确有的其人其事,但却是会有的其事其人其情其状。他笔下的特工虽然也都训练有素或身怀绝技,但也都有普通人的思想与情感,是特殊的时代与特殊的环境使他们选择了特工这种特殊的职业。比如书中的梅三娘、梅立春、梅天风、梅可心,她们本来是杂技魔术艺人,为了反抗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才走上了特工之路;赵元初本是保定的军界要员,赵之间是保定警察局长,保定沦陷后均成为国、共安插到日本人内部的重要的棋子;马凯旋本是一代名医,乔运典原是保定育德中学的教师,二人都在那个国破家亡的时代凭着舍身救国的一腔热血,最后走上了军统这条不归路。这些人物身上虽然带有英雄传奇色彩,但又都符合历史和生活的逻辑,因此读来又有历史感和真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