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2月17日，美国总统奥巴马与古巴领导人劳尔·卡斯特罗分别发表讲话，宣布双方将就恢复两国外交关系展开磋商。在经历了54年美国对古巴的经济禁运之后，美古关系解冻，如同奥巴马自己所言，这是美国“50多年来最大的政策改变”。①2015年7月20日，美古两国正式恢复外交关系。美国调整古巴政策，实际上是“奥巴马主义”的一次重要实践。 一、“奥巴马主义”的内涵与发源 “奥巴马主义”是指奥巴马政府所奉行的一套对外政策思想理念。时至今日，美国官方并未正式提出“奥巴马主义”的概念，但从奥巴马政府的外交理念和实际行动中，我们可以总结出“奥巴马主义”的内涵。 第一，“奥巴马主义”的根本目标没有任何变化，这个根本目标就是要保持美国的全球领导地位，继续有效地发挥美国的领导作用。上台伊始，奥巴马就在不同场合强调美国的领导作用。2014年5月，奥巴马在西点军校的讲演中明确表示，美国要继续领导世界一百年，“我最基本的观点是：美国必须一如既往在世界舞台上发挥领导作用”。② 第二，奥巴马政府奉行“巧实力”的理念，以此来推进美国对外战略。所谓“巧实力”，就是讲究策略、灵活有效地利用各种资源，软硬兼施，来实现美国的战略目标。早在入主白宫之前，奥巴马就明确表示：“我们必须寻求一项新战略，娴熟运用、平衡和整合美国力量的所有要素，即我们的军事和外交，我们的情报和执法能力，我们的经济和我们的道德榜样的力量。”③2009年1月，在参议院听证会上，即将出任国务卿的希拉里正式提出了“巧实力”的概念，即针对不同的情况，分别采取外交、经济、军事、政治、法律和文化的正当手段或者复合手段来实现美国的国家利益。④ 第三，强调秩序和规则，重视国际机制，着力推进美式民主与人权。目前的国际秩序和规则很大程度上是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建立起来的，这也有助于美国在国际体系中居于主导地位。不仅如此，美国还可以凭借现有国际秩序和规则抢占国际道义的高地，打压任何可能挑战其霸权地位的新兴力量。无论是2010年还是2015年的《国家安全战略》报告，都用相当篇幅强调了国际秩序的维护问题。在2014年5月西点军校的演讲中，奥巴马强调，“美国的领导力的第三个方面，即我们强化和维护国际秩序的努力。”他指出，“我对美国独特论深信不疑。但令我们与众不同的不是我们能够无视国际准则和法治，而是我们愿意通过我们的行动来申明它们。”⑤ 第四，管控危机，慎用武力，注重外交手段，辅以经济制裁等多种手段来压对手让步。结束伊拉克、阿富汗两场战争后，在使用武力的问题上，奥巴马变得愈发谨慎。这突出地表现在军事打击利比亚、乌克兰危机、叙利亚危机和打击“伊斯兰国”(ISIS)的问题上。即便动武，奥巴马政府也基本上采取多边的模式，寻求盟友和伙伴的支持。当然，奥巴马政府并非放弃使用武力。“在我国核心利益需要的时候——当我国人民受到威胁，当我们的生存处于紧急关头，当我国盟邦的安全面临危险，美国将在必要的情况下单方面使用军事力量。”反之，则美国“采取军事行动的门槛必须提高”。依照奥巴马的解释，“在这类情况下，我们不应该单独行动。相反，我们必须动员盟邦和伙伴采取集体行动。我们必须扩展我们的渠道，纳入外交和发展；制裁和孤立；求助于国际法；同时在正当、必要和有效的情况下，采取多边军事行动。”对于一时解决不了的问题，奥巴马政府采取了管控的方式。无论是在朝核问题上，还是在打击“伊斯兰国”的问题上，奥巴马政府一时还难以找到有效的办法来解决问题，另一方面又不愿投入更多的资源，因此就采取了管控危机、防止危机外溢的办法。在形势不直接威胁到美国的安全利益的情况下，奥巴马政府实际上采取了相对保守的策略，不愿去冒更大的风险。 第五，主张与“敌对国家”进行对话和谈判以达成妥协。早在上台执政之初，奥巴马就宣布，“无论是用言辞还是用行动，我们正向世界展示一个新的接触时代的开始，……我们不能回避谈判桌，也不能无视能够伤害我们的敌对力量。相反，我们要行动起来，以严峻时期所需要的自信和坦诚向前迈进。”⑥入主白宫后短短几个月内，奥巴马政府就向伊朗、古巴、委内瑞拉等国家伸出了橄榄枝。对伊朗，奥巴马表示，如果像伊朗这样的国家能松开紧握之拳，美国就将伸出相握之手，愿意在没有前提条件的情况下同伊朗进行沟通。⑦对委内瑞拉，奥巴马在美洲峰会上与查韦斯握手，并表示与委内瑞拉建立更具建设性的关系不会损害美国的利益。⑧对缅甸，奥巴马将政策的重点由“孤立”转向了“接触”，进而实现了美缅关系的重大突破。 第六，重视国际合作，侧重在多边主义框架下解决问题，强调多元伙伴关系，让盟国和伙伴承担更多的责任和义务。相对于小布什政府，奥巴马政府更加重视联合国等国际机制的作用。与此同时，加强与盟友和伙伴的协商与合作，减少单边主义行为，既有助于改善美国的国际形象，也有助于减轻维持美国霸权的重负，这在美国实力相对下降的情势下就显得尤其重要。2009年4月22日，希拉里在众议院听证会上将奥巴马政府的“新外交”概括为“伙伴关系、实用主义和原则性”。⑨显然，“伙伴关系”是“奥巴马主义”的重要组成部分。 作为奥巴马政府对外政策的一套指导性理念，“奥巴马主义”大行其道。这一理念的发源主要来自四个层面： 第一，与奥巴马总统本人直接相关。纵观其言行举止，奥巴马本人是一个务实的理想主义者。作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黑人总统，奥巴马少了几许傲慢与优越感。第一次出访日本会见日本天皇时，奥巴马深深一个鞠躬，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但招致了美国国内共和党的抨击。黑色的皮肤使得他在儿时伙伴中常常被视作“异类”，受尽奚落。这反而激发了他的上进心，希望能够出人头地，有所成就。他出生在亚裔众多的夏威夷，又曾在童年时期到印尼生活过一段时间，自小就对世界的多元化有别样的感触。奥巴马在亚裔人群中长大，在白人圈中成长。⑩他性格执着，务实追求，一旦认定方向就不会轻易放弃。“尽管他是一个脚踏实地的实干家，但他无疑更是一个梦想家。”(11)在医保问题上，奥巴马不惜一切代价，投入了巨大的政治资本，甚至不惜和共和党人闹翻，全力推动医保法案通过。这一法案的实施，将使得美国医保覆盖率从原先的85%上升至95%，距离全民医保只有一步之遥。这是此前美国历史上任何一位总统都没有实现的成就。奥巴马上台伊始提出的“无核世界”构想看似不切实际的幼稚想法，但它恰恰反映了奥巴马骨子里面的理想主义情怀。当然，奥巴马也必须面对客观现实，通过务实的手法来推进自己的诉求，因此在对外政策的实际操作过程中，他的实用主义色彩又颇为浓厚。于是出现了有趣的现象：在奥巴马政府的对外政策中，理想主义的目标和现实主义的手法交织在一起。作为首位黑人总统，奥巴马有着强烈的使命感，颇为看重八年执政所留下的外交遗产，因此在一些重要问题上用力颇深。这包括：结束伊拉克、阿富汗两场战争；实施全球战略收缩；推出“亚太再平衡”战略；达成伊核协议和“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推动“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关系协定”(TTIP)的谈判；应对气候变暖；美缅关系、美古关系改善等。毋庸置疑，这些成就都将作为奥巴马的外交遗产写入历史教科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