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里夫2013年5月出任总理以来,巴基斯坦的反恐战略已经历三次调整。“9·11”以来,巴基斯坦一直是重要的反恐国家,对地区及国际安全走势影响深远。关注巴反恐战略的调整,有助于了解巴国内恐情风向,亦可探寻地区乃至国际反恐走势。本文将讨论巴反恐战略调整的内容、特点,分析该战略调整的动因及前景。 “9·11”事件后,南亚迅速成为国际恐怖活动中枢,巴基斯坦安全局势急剧恶化,恐怖主义成为其国家发展和社会进步的毒瘤。“9·11”至今,巴基斯坦全国死于“反恐战争”的人数高达5万,经济损失达800亿美元。①在穆沙拉夫和上届人民党执政时期,反恐都是政府执政的核心重点。谢里夫第三次当选总理后继续将反恐作为政府的核心工作之一,开启反恐新政,因应形势三度调整反恐战略,且调整的幅度大、速率快,引发巴国内和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 首先,巴基斯坦的反恐战略调整体现出日益积极的反恐思路,新战略对既往战略有“颠覆”,也有延续。巴反恐战略第一次调整是从谢里夫上台至2014年6月,在此期间谢里夫推动与“巴塔”和解,双方共进行了两轮和谈。首轮和谈始于2014年2月初,这轮和谈为间接谈判,巴政府组成总理顾问伊尔凡·西迪基(Irfan Siddiqui)等四人谈判委员会,内政部长乔杜里·尼萨尔·阿里·汗(Chaudhry Nisar Ali Khan)参与协调。“巴塔”并未派出自己人员,而是指定5名宗教和政治领袖组成谈判委员会帮助谈判,后因正义运动党主席伊姆兰·汗(Imran Khan)与伊斯兰神学会领导人穆夫蒂·基法亚杜拉(Mufti Kifayatullah)不愿加入,该委员会减为3人。双方2月6日于伊斯兰堡正式开启谈判,并达成“停战”的初步协议。第二轮谈判为直接谈判。双方于3月5日在北瓦济里斯坦展开直接对话,巴政府此间组建了新的谈判委员会,由中央政府、军方、三军情报局和开伯尔-普赫图赫瓦省政府等多个代表组成,“巴塔”派遣旗下“舒拉委员会”成员参与。但双方在释放“巴塔”囚犯和在南瓦济里斯坦建立“和平区”等条件上并未谈拢,最终不欢而散,“巴塔”遂于4月中旬宣布取消“停战”协议,和解名存实亡。第二次调整是2014年6月开启军事打击行动。和解夭折后,政府打击“巴塔”的构想逐步提上日程,而“巴塔”也不断制造恐袭挑衅政府,巴政府“忍无可忍”,巴军于2014年6月15日发起“利剑行动”围剿北瓦济里斯坦部落区和开伯尔-普赫图赫瓦省的“巴塔”以及“基地”组织、“东伊运”和“乌伊运”等外籍恐怖势力。第三次调整是从2014年12月底起,巴政府进一步深化打恐行动,并制定多种其他非军事措施综合治恐,行动范围由北瓦济里斯坦和开伯尔-普赫图赫瓦省扩展至巴全境,打击对象扩展至一切恐怖分子。可以看到,巴基斯坦反恐战略的三轮调整,实现了手段从和解到军事行动、态度从保守到积极的转变。其中,第三次调整是对首次调整的“颠覆”,两者是截然相反的战略,体现出政府的不同思路和用意。和解重在“招安”,以对恐怖分子进行某种让步以换取和平;军事打击意在消灭恐怖势力的有生力量,以震慑的高压谋求稳定。巴反恐战略从和解到军事打击的转变,并非对原有战略的简单精进和改良,而是大刀阔斧的彻底纠正,实现反恐路径、模式及手段等方面的根本转变。第三次调整是第二次调整的延续和深化,打击的力度和广度均有所增强,且实现了从单一打恐到综合治恐的提升。 其次,反恐战略调整既是主动求变,也是被动应急。在谢里夫的反恐战略调整中,和解战略可谓深思熟虑、谋划已久。与“巴塔”和解是谢里夫既定策略,他早在竞选期间就表示“枪弹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②而“巴塔”也与谢里夫形成默契,竞选期间较少在谢的“老巢”旁遮普省闹事。谢里夫上台后,“招安”“巴塔”之心更为迫切,以图借此塑造稳定的安全局势,为经济发展创造良好的内外环境。同时,谢还寄望借助与“巴塔”和谈的经验,为解决俾路支斯坦分离主义问题做准备。③因此,谢大力推动和谈。然而,谢胜选后却面临将个人意志转换为国家命令这一大难题。因为许多人和政治力量尤其是最大反对党人民党和军方都难以接受与恐怖分子和谈,人民党前总理贝·布托就是在2007年10月竞选集会上遭“巴塔”袭击身亡,与“巴塔”有血海深仇;而打恐是军方核心利益,此前已打恐多年,和解策略实际上是在扇军方耳光,反衬出多年来的打恐成效不大。为此,谢上台后借选举大胜、在议会中占据半壁江山的优势,积极寻求各政党的支持。2013年9月9日,谢主持召开全国政党大会,与会代表就与“巴塔”和谈达成了一致。同时,谢里夫还与军方积极沟通,2013年11月挑选拉希勒·谢里夫接替吉亚尼成为新一任陆军参谋长,以期最大程度争取军方对和解的支持。巴政府与“巴塔”的两轮和谈因此得以顺利开始。反观军事打击战略,虽有和解夭折之因,也由于“巴塔”疯狂作恶、接连制造两起恶性恐袭案。一是2014年6月8日深夜,“巴塔”伙同“乌伊运”,派遣10名恐怖匪徒身穿机场安保人员制服,携带自杀式背心炸弹、手榴弹、机枪、火箭筒等武器,分两路进入卡拉奇真纳国际机场搞袭击,最终造成28人死亡,影响恶劣,令巴朝野震惊。二是2014年12月16日,为报复巴军围剿,“巴塔”袭击了开伯尔-普赫图赫瓦省省会白沙瓦一所军事管理学校,造成至少146人死亡,其中大部分为学生,并有数百人受伤。此事引发巴国内外的高度关注。这两起恐怖袭击事件发生后,巴军方、反对党和民众打恐的呼声高涨,谢和解战略备受质疑,国际社会也对巴安全局势持悲观态度,谢里夫在巨大压力之下遂即刻出台相关打击策略。 再次,新反恐战略的军事打击力度之大较为罕见。在第二次调整中的“利剑行动”及第三次调整中的深化打恐,均突破了巴军以往的打恐力度。一方面,“利剑行动”出动大量兵力,围剿恐怖分子的“最后巢穴”。巴军初期共出动了1.4万~2万军队,后期扩大到3万人;④采用了三层攻击模式,先是动用战斗机以及大炮轰炸恐怖分子据点,接着出动地面部队进行立体式扫荡,再清除恐怖残余和暴恐设备,对恐怖分子形成了巨大的震慑。巴政府官员表示,整个“利剑行动”将持续至2015年年底。⑤同时,“利剑行动”的主要进攻地点为北瓦济里斯坦部落区,这一点在军事上意义重大。“9·11”以来,巴军剿恐多次,已先后进剿恐怖分子藏身的巴联邦直辖部落区(FATA)七大部落区中的六个部落,仅有北瓦济里斯坦未遭围剿。其主要原因是,北瓦济里斯坦为巴地方武装“巴哈杜尔派”和阿反叛武装“哈卡尼网络”的主要藏身之地,“巴哈杜尔派”是巴地方暴恐豪强,因其头目哈菲兹·古尔·巴哈杜尔(Hafiz Gul Bahadur)得名。巴哈杜尔早年曾加入“巴塔”,因与“巴塔”首任头目拜图拉·马哈苏德(Baitullah Mehsud)争权、在“巴塔”发展路线问题上发生分歧,后退出“巴塔”,自立山头。该组织反美西方却不反政府,与政府签有和平协议。“哈卡尼网络”反美反阿,是阿富汗和平进程中的一股重要力量,与巴基斯坦军情机构来往密切,巴政府将其视为巴的“战略资源”,暗中对其加以扶持以拓展自身在阿富汗的影响。“巴哈杜尔派”、“哈卡尼网络”又与“巴塔”、“基地”组织、“乌伊运”等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这些恐怖势力在其他部落区遭受打击后,纷纷逃往北瓦济里斯坦,在“巴哈杜尔派”和“哈卡尼网络”的支持、庇护下营生,并乘机新建暴恐网络和返流原有据点及巴境内其他地区,大搞恐袭报复活动,使巴国内安全形势难以好转。此前,巴军既不愿打击与之有联系、可加利用的暴恐武装,又不愿捅马蜂窝,以免遭到恐怖组织的群起报复。巴军此间围剿北瓦济里斯坦,足见巴政府反恐的急切心情和巨大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