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乡愁作为一种意境、情结、观念而不断被人感受、吟诵,近年来,伴随着全球化、后工业文明的推进,地权的流转导致越来越多的农民搬迁进城或在地城镇化,乡愁更走近了每一个人,乡愁的概念也从少数人的诗意想象、文化把玩转变为更多人的切身体会、理性认知,蔓延到更大范围的实际生活中,其内涵也变得更加真实和具体。 新语境下的乡愁与城市化有着直接的联系,必须置于城乡关系中才能论述得更加全面深刻。截至2013年中国城镇化率已跨越50%,达到53.7%,相比1978年17.9%的城镇化率,中国城镇化率高速度递增,为世界城镇化史上罕见①。在这个过程中,从农村进入城市的农民工超过几亿人。在城镇化发展的同时,农村也得到快速发展和提升。对故乡的远离和故土家园的变容,使得“故乡、乡土”这种乡愁、乡情情结表现得愈发强烈。每个人意识中都有“故乡”的存在,“乡愁”的感受方式即使不尽相同,但在城市化大背景的今天,乡愁情感的凸显却是毋庸置疑的。正如有的学者所指出的,新型城镇化目标可归纳为两方面内容,其中之一是“要尊重‘自然’的生态法则,处理好‘现代性’与‘乡愁’的生活方式失衡问题”②,不排除过分强调“乡愁”而无视“乡仇”的做法,又或者强加“乡愁”的存在,但不可否认的是乡愁与城市化建设是如此这般的如影随行。随着城镇化进程的不断深入,不仅要关注城市,更要关注山乡渔村。在城镇化相关论述中,有人提出“城市崛起农村没落是历史大势”③,这里还只是停留在“农村劳动力的外流,农村的凋敝,传统社会模式的变化”层面,更有学者从深层学理思考入手,预言“村落终结”,并进一步阐释说“所谓‘村落终结’已远非简单的‘空间变迁’和‘关系变动’,亦不是农民群体单一的‘去农为工’,而是一个异常复杂的社会总体变迁过程”,同时“乡村过疏化的实质是在现代社会急剧变动的背景下,大城市与偏远乡村空间关系的重构”④。这都向我们展示了城乡互动的认知观点。所以,乡愁的现代性作用亦应放置在城乡关系中去感受,去思考和论述。 一、民俗学视野下的乡愁认知 乡愁这一表述并不陌生,对其内涵、形式和溯源的研究成果也极为丰富。例如(1)从浪漫愁绪入手的美学研究;(2)从作家作品、乡愁主题入手的文学研究;(3)从身份认同、后殖民主义角度入手的文化学研究;(4)从溯源、历史生成入手的史学研究;(5)从社会转型、现代化进程入手的社会学研究;(6)从生存痛感、集体无意识入手的哲学、心理学研究;(7)基于乡土传统、乡土文化传承与发展角度的民俗学研究。 统观相关研究可以发现:首先,以往乡愁研究中鲜见民俗学科的身影。这是由于曾经的社会与时代背景决定了乡愁更多涉及的是士人、文人、海外华人等特定群体,多出现在文学、美学、哲学、文化学、心理学语境中。其次,继21世纪初非物质文化遗产、城镇化与乡土传统研究之后,2014年初以乡愁为关键词的研究开始在民俗学科中崭露头角。民俗学特有的乡土情怀,必然使其站在民俗承载者主体立场,关注离土的农民如何延续其在土地上生长并传承千百年的乡土传统以及由此而来的滞后的乡愁。最后,现阶段研究多停留在视乡愁为静止的客体,从不同角度进行描述、记录、分析、阐释的层面,而缺乏从主体性角度入手,对乡愁进行能动性的挖掘。其中《中国社会的乡愁传统与现实问题》⑤提到了古代曾经运用乡愁来激励士兵;《城镇化“乡愁”的国际借鉴》⑥结合英德美日城市化建设中对“乡愁”认知,尽管不十分清晰却也流露出了作者对乡愁作用层面的关注,论述了对乡村的热情和向往与保护政策的出台、文化记忆的传承、生态原貌的维持之间的协调作用;以及《乡愁是一种美学》⑦中提到曾庆邦以“乡土”即“现代的乡愁”概念,成功帮助华裔马来西亚公民摆脱现实认同的危机,实现华人文化的长远建设的历史,可以隐约看到乡愁的能动性层面。 意识是物质的反映,它一经产生,就成为一种能动的力量。乡愁作为人的一种意识,自然而然、生而有之地也具有了这种能动性。在本文中,考虑到相对于人的层面更加侧重的是社会关系网络,因此这里有倾向性地选择艺术人类学领域的“社会能动性(social agency)”理论⑧来思考乡愁的能动性。在城市化发展的社会大环境下,农村人口向城市聚集,农村地域向城市地域转化和集中,农村的生产、生活方式向城市社区的生产、生活方式过渡,乡愁也不再仅仅是愁绪的载体、美学的意境,它也具有了“行动力”,这种“乡愁的行动力”就是“乡愁的能动性”。它与“艺术的能动性”近似,不是“普遍意义上所指的,具有‘目的、思想、意识或感知’的人或动物才具有的属性”,而是“一种相对的、有条件、有背景的概念”⑨。其条件便是中国安土重迁的传统意识和具有悠久历史的乡土文化,其背景则是城市病的泛滥、大拆大建的毁村运动、精神世界的缺失等,同时这又与18世纪法国唯物主义者狄德罗所说“我们就是赋有感受性和记忆的乐器,我们的感官就是键盘,我们周围的自然界弹它”⑩之“客观能动性”进行了很好的呼应。正由于此,在城市化进程中,我们才应该更好、更多地认知乡愁的能动性意义,倾听乡愁传递出的民众的心声,发挥其积极有效的社会现实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