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207.93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1076(2014)04-0062-05 艾克拜尔·米吉提是我国新时期文学以来文学成就卓著的小说家,其处女作《努尔曼老汉和猎狗巴力斯》曾一度引起社会强烈的反响,并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随后,又有一大批优秀作品相继问世,诸如短篇小说《哦,十五岁的哈丽黛哟……》《瘸腿野马》《存留在夫人箱底的名单》《蓝鸽、蓝鸽……》等等,作品的价值得到了研究界的一致好评。特定的自然环境决定了哈萨克族人与动物的特殊情感关联,身为草原之子,艾克拜尔的小说中随处可见牛、羊、马等动物的身影,不仅透出清新的草原气息,也显示了他对于动物的真实情感,对动物与人之间和谐相处的美好图景的希冀与守望,以及这些情感背后,对现代社会人类价值转变后的定位与反思。 一、基于生态的和谐相伴 伊犁草原上成长起来的作家艾克拜尔·米吉提,对大自然天然存在特殊而深厚的感情。在他的小说中,关于自然景观的描写俯拾即是:草原、跑马滩、天山、伊犁河,这些具有新疆特色的环境意象,在艾克拜尔的很多小说中既是故事人物活动的背景,同时也是推动整个故事发展的线索,其短篇小说《蓝鸽、蓝鸽……》《金色的秋叶》和《绿茵茵的草坪》等都体现了作者对大自然的关注与热爱。这些小说中既有天山的巍峨,草原的辽阔,伊犁河的优美,也有人类与动物和谐相处的场景。读完这些小说之后,人们能够深切地感受到艾克拜尔小说创作鲜明的民族性与地域性,人们仿佛走进了哈萨克族牧民生活的世界,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人畜相伴的幸福与美好。哈萨克民族从古至今都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无论是旅途的迁徙、生活的陪伴,还是日常饮食的需要,都离不开动物的贡献,可以说动物在哈萨克族日常生活中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小说《红牛犊》中描写了祖母对红牛犊的依恋之情,“祖母自从听到这个消息,便开始成日絮絮叨叨……你们爷儿俩哪怕就是奔到天边也得把它给我找回来呀。”[1](P191)对红牛犊浓浓的思念和牵挂溢于言表,业已成为这位哈萨克祖母心中热切的期待与家庭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小叔与“我”寻牛路上的执着也表现出草原人对动物的爱护与关怀。在这里,红牛犊不只是作为草原人食物的动物,它的身上自然承载着哈萨克族人日常生活中的一种生存法则,他们将动物作为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家庭中的一分子,在生活的彼此接触与相处中慢慢融入感情,终究无法割舍。 动物在哈萨克族人的生活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动物与人之间超种群的情感牵绊也是草原上一种司空见惯的现象。努尔曼老汉与猎狗巴力斯之间的情感称得上是艾克拜尔小说中塑造的最为自然的发生在草原上动物与人亲密相处的故事,动物与人之间的和谐联系在猎狗巴力斯与努尔曼老汉的情感上得到了有力的体现。猎狗巴力斯被刘书记带走后的“一个清晨,努尔曼照例起得很早,想从草滩上把那匹乘用马牵回来。一出家门,巴力斯卧在门口。一见主人出来,巴力斯‘哼哼’着,双耳朝后一贴,摇着尾巴,亲昵地嗅着主人身上的特殊气味,又跳起来将两条前爪搭在主人肩上。”“巴力斯回到了主人家里的消息,在阿吾勒里传开了,乡亲们都感到这是一件传闻——一条狗,居然能从遥远的城市跑回主人家里……”[1](P223)哈萨克草原世界里充满了温情,这温情源自动物身上的本能及其与人之间日久天长的相处。猎狗被刘书记凭借权力从努尔曼老汉身边带走之后,巴力斯挣脱束缚千里迢迢回到努尔曼老汉安身的阿吾勒,一种精神与情感在猎狗巴力斯身上涌动,这是动物们内心世界里存在的那些人的权力无法支配的情感激流。这“一别一聚”的背后,完满地表达了猎狗巴力斯对努尔曼老汉的那种超越物种、忘却族群的情感依恋。古罗马城徽上的“母狼育婴”图案蕴含着一种自然的胸怀,一只母狼面部狰狞,警惕地环视四周,表现出狼性的残忍与机警;然而它却又同时在呵护着两个人类的婴儿,它正在给两个男婴哺乳,这看似不可思议的情景表现了动物对人类本能存在一种特殊情感,而这种动物与人相互依存的美好在艾氏小说中更有体现。 狼是自然界中常见的动物之一,然而在草原人眼里,它们的身影更多伴随的是野性与残杀。小说《努尔曼老汉和猎狗巴力斯》中描述了一只夜袭羊圈的母狼,在被猎狗巴力撕扯住咽喉的情况下,仍旧撕咬着肥羊,“不住地用尾巴抽打着羊身,企图牵着肥羊溜掉”,欲将活着的肥羊“偷”回窝中。然而,这是一只单独的母狼,它如此不计后果的冒险,只是“想牵回只羊,让崽子们学会下口吃羊的本事”,可却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无独有偶,姜戎在长篇《狼图腾》中也描述过一则母狼护崽的故事,“为了教狼崽捕猎,母狼经常冒险活抓羔羊;为了守护洞中的狼崽,不惜与猎人拼命;为了狼崽的安全,常常一夜一夜地叼着狼崽转移洞穴;为了喂饱小狼,常常把自己吃得几乎撑破肚子,再把肚中的食物全部吐给小狼;为了狼群家族的共同利益,那些失去整窝小崽的母狼,会用自己的奶去喂养它姐妹或表姐妹的孩子。”[2](P257)母狼凶残的本性背后却隐藏了对狼崽们的温情与对狼族的无比忠诚,而这与人类身上存有的贪婪、冷漠形成鲜明对比。艾克拜尔笔下母狼的死亡源于对狼崽们的自然天性,作家以此反观现代社会里人类自身为了利益早已忘却自然天性所在,在这里也呈现出兽性对人性的一种诘问与痛斥,人类对非人类自然界的疯狂进攻令人触目惊心,而自身的精神衰微与病态却更让人扼腕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