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日期:2014-07-08 [中图分类号]D8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1755(2014)05-0001-07 观察20多年来俄美关系的发展历程,可以发现一个有意思的规律性:俄美两国领导人每5~6年就郑重地宣布一次“冷战”已经结束,俄美关系怎么怎么……然而不过几年,双方就陷入新一轮的军事政治危机之中;接下来,两国代表又重新开始有关军备控制及伙伴关系的谈判,其后新一轮的“接近—冷淡”再次开始,并由此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争斗—妥协—再争斗—再妥协”成为“冷战”后20多年来俄美关系发展的显著特征。 对于俄美关系始终不能理顺的发展态势,可以做出两点结论:其一,与当年的苏美关系相比,今天俄美关系的冲突性并未改变,“俄美关系的全部议事日程包括积极的议事日程,仍然构建在过去对抗的范式之上”[1]。其二,俄美关系互动中的冲突与其说是冷战遗留的产物,不如说是由双边关系中的系统性矛盾所造成。由此就出现了几个问题,即:到底是什么因素决定了俄美关系的冲突性?能否预判甚至修正双方关系“潮起潮落”和“飘忽不定”周期性紧张的中期前景? 俄美关系的周期性演变 俄美关系发展的上述规律性并非偶然,可以说,自冷战肇始以来,苏(俄)美关系的物质基础几乎没有发生过变化。如同当年的苏美关系一样,今天的俄美关系依然建立在相互核遏制及确保相互摧毁的逻辑之上。“冷暖”的周期性、规律性交替是二战后苏美关系的固有特征:莫斯科与华盛顿都试图进行战略对话,但由于成效不大而不得不草草收场,于是双方便游走于军事政治对抗的边缘并在一段时间过后试图重启对话。冷战后的俄美关系继承了这一逻辑,从“冷战”结束之初俄美关系的短暂“蜜月期”到此后双方围绕北约东扩的长期争斗,从“9·11”后俄美短暂的合作反恐到围绕“颜色革命”问题的“拉锯战”,从俄美关系历时大约两年左右的“重启”到双方围绕“欧洲导弹防御系统”及至当前围绕乌克兰危机展开的新一轮“博弈”都鲜明地说明了这一点。 冷战后俄美第一次接近大致是在1991~1993年。当时以叶利钦为首的俄罗斯政府采取全盘“西化”政策,在政治、经济、外交及意识形态领域全面“倒向”西方,特别是向美国看齐。就对美政策而言,这一时期俄罗斯想要达到的目标主要有四个:(1)获取苏联解体后美国对俄联邦边界的承认;(2)说服前苏联各共和国(主要是乌克兰、白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三国)放弃核武器并把其运往俄罗斯销毁;(3)获取美国对叶利钦当局与最高苏维埃斗争的支持;[2](4)获取美国新“马歇尔计划”经济援助,帮助俄克服经济困难和实现“激进”转轨。 1993年2月初叶利钦访美并与老布什发表《关于两国新关系的戴维营声明》,双方一致同意“彼此不再视为潜在的敌人”,而“共同致力于民主和经济自由的友谊和伙伴关系”。但美国支持叶利钦的条件是,俄必须深度削减其军事实力首先是核武器的数量,这遭到叶利钦的拒绝,于是俄美关系开始积累冲突的因子。此后虽然美国在1993年叶利钦与最高苏维埃的斗争以及1996年叶利钦与久加诺夫争夺总统宝座的“对决”中都站在了叶利钦一边,但西方对俄经济援助的“口惠实不至”,1994年北约东扩进程启动以及美国屡屡损害俄国家利益的行为,却令俄罗斯深感失望,于是才引出了俄从所谓“一边倒”向“双头鹰”东西方平衡外交的调整和转换。 这一时期,搅动俄“神经”的主要是北约东扩问题。在美国主导下,作为华约对立面的北约在前者解散后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开启了东扩进程,在这一行动的背后,莫斯科洞察到了美国“革命性”改造世界管理体系的企图,即通过北约东扩和赋予北约新职能降低联合国的作用;同时俄也感到了来自美国方面的军事威胁,于是不得不再次把核武器当作保障自身安全和免受美国军事威胁的一把“利器”。正是在这种背景下,俄美关系也“渐行渐远”,而以1999年3月北约绕过联合国轰炸南联盟为标志,俄美关系陷入苏联解体以来的低谷。 俄美第二次接近大致是在2001~2003年。以“9·11”恐怖袭击发生后普京向小布什打电话慰问为起点,俄美关系重新“热络”起来。普京表示将积极配合美国的反恐战争,允许美军飞越俄领土,并促使中亚国家配合反恐行动,对反塔利班的北方联盟提供军事帮助,甚至同意美国在中亚设立军事基地等;而小布什则相应高调宣布俄美关系进入新的发展阶段。其后,普京克服重重阻力,不仅说服杜马批准了《裁减战略武器条约Ⅱ》,而且不顾军方反对,与华盛顿签署了一项新的武器控制协议《削减进攻性战略武器条约》。对于美国执意退出《反导条约》一事,俄罗斯也是反应平和。然而,俄美这种表面密切的关系并没有解决其间的根本分歧,双方很快就觉察到,除了阿富汗之外,双方在世界各地拥有广泛的利益分歧,而且这些分歧从来就没有正式地妥善解决过,从而注定了俄美关系的再次接近依然难以摆脱“昙花一现”的命运。以2007年普京在慕尼黑安全会议上发表针对美国的抨击性言论为标志,俄美关系再次陷入谷底。 俄美第三次接近大致是在2009~2011年,即所谓的关系“重启”时期。构成此次关系“重启”的客观原因包括:(1)军备控制制度坍塌的危险;(2)降低俄美军事冲突威胁的必要性;(3)奥巴马总统试图弄清楚,在什么条件下莫斯科愿意大规模削减战略武器。[3]在关系“重启”的前一年半中,“重启”政策还是比较顺利的。两国签署了新的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和平利用原子能领域的合作协定》也正式生效,双方扩大了在阿富汗问题上的合作,俄甚至为北约货物的过境运输还在乌里扬诺夫斯克建立了交通后勤中心;美国则暂停了北约向后苏联空间的扩展,改变了在波兰与捷克部署第三处导弹防御系统的计划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