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与时代总是保持着一种互应与互衬的暧昧关系,这是一衣带水而无法割舍的。在中国的当代文坛上,周庆荣以诗人独具慧眼的洞察力和直面现实人生的魄力直击当代文艺创作中“正能量”话语阐释缺失的弊病,并从精神生态学的高度阐释与传递着文学创作中积极的心灵正能量对于高压生存境遇下人们精神生态的和谐和心灵世界的净化所产生的积极向上的善性力量。他在散文诗集《有理想的人》和《我们》创作的主体建构过程中,一开始就表现出有意区别于低迷的小资情调、流行的大众化感伤、纯唯美化的个人抒怀和哗众取宠的小做作式的诗歌书写,而是标新立异,以他特有的阳刚之气,直面现代社会里人们的生存困境,着力于“意义化写作”,关照生态危机下人的生存现状——“散文诗的意义化写作能更多地关乎我们当下生活,从而凸显我们自身的态度并能将理想的精神赋予清晰的现实指向”①。诗人这种创作的指向性和远见的可贵性也正在于他以散文诗写作的方式填补当代文坛“正能量”话语介入文学创作对现代社会中人们当下生活所面临的生态困境阐释上的空白,他甚至将从诗歌话语力量的建构到内在“正能量”的传递与激发作为主线式叙述,并将其上升到突显一种高尚、厚德、善美的积极人格力量,同时,人的价值获得崇尚与尊重,人的精神世界在“正能量”的影响下呈现健康与和谐,这种高屋建瓴式的眼光无疑值得赞叹。 反观21世纪的今天,人们会深切感受到物质社会的极大发展和人类精神文明的进步在给人们的生活带来安适与享受的同时,也表现出不同程度的错位,人们在物质资源不断丰富的生存空间里,精神的需求却不断地被种种危机所纠缠:伦理意识的淡薄、道德感的滑落、孤独感的加剧、人与人之间的隔膜化、陌生化、猜疑与不信任的泛滥、人文关怀的不充分与缺失、人的精神追求和价值体认的逐渐沦丧以及人性的异化、思想的匮乏与虚无、个体价值与社会价值之间矛盾的渐趋激烈、人对自我认识态度的模糊、无所谓与冷漠等等,这些现象的存在不仅困扰着人们对现存世界的合理性认识,也困扰着人们精神世界的健康需要与良性循环。这些现象呈现背后指认的也恰恰是一种生态危机和人的生存困境局限延伸与扩张的本质反映,这无疑也在给人类生存命运的健康运转与可持续延进敲响警钟,反思和重新审视人类自身也成为一个不可回避与亟待重视的生存诉求。这些现象的出现,也促使着人们对人与自然之间、人与社会之间以及人的自我精神存在关系层面和谐、平衡的理性回归式反省,就自然生态、社会生态和精神生态三位一体化的平衡协调发展而言,既是诉求的反映,又是一种积极的期待。 对于自然与人文、物质与理性、科技与精神、社会存在与人的生存状态之间关系的思考,尤其对于人的精神需要与危机感的存在之间关系的思考,引发了很多学者的关注。就现代社会人的精神生态状况而言,德国的现代存在主义哲学家卡尔·雅斯贝斯将人的精神恶化的现象称之为“技术进步中的精神萎缩”②,并将人的精神状态和自然生态系统的恶化联系起来探究生态危机问题存在的根源。比利时的一位著名生态学家P·迪维诺(Paul Duvigneaud)早在1974年就指出:“在现代社会中,精神污染成了越来越严重的问题……人们成了文明病的受害者”③。这种生态学意义上的精神解剖,对现代社会生存境遇里人的心灵净化与健康心态的形成有着重要的启发意义。英国历史学家阿诺德·约瑟夫·汤因比也深入人类内在的精神深处,他提出“要根治现代社会的弊病,只能依靠来自人的内心世界的精神革命。社会的弊病不是靠组织机构的变革就能治愈的……唯一有效的治愈方法最终还是精神上的”。④在与池田大作的对话中,他还提到“人必须有一种新的精神基础。如果找到某种新的基础,并能依靠这一基础根治现代社会的弊病,那么,人们就能在这种新的、更理想的精神基础之上建立一个崭新的、更完善的社会”。⑤美国的欧文·拉兹洛将人类对未来的认识和期待、人类如何超越自我以及人类如何走出生态困境提出了“内部革命”的主张,他认为“人类面临着一个严峻却得不到广泛认识的问题,即决定人类存亡的不是外部极限,而是内在限度;不是地球的有限性或脆弱导致的物质极限,而是人和社会内在的心理、文化尤其是政治的局限”⑥。我国生态文艺学家鲁枢元教授从生态学出发,进一步在自然生态、社会生态和精神生态三个层面阐释他对生态困境背后危机生发的深度思考。 解围个体存在的精神生态困境、在正能量的诗歌话语阐述中建构向上的超经验的精神维度,是周庆荣散文诗的独特面向和富有意义的当下性所在。周庆荣的散文诗创作自觉而紧密在时代、社会与人的精神生态建构之间,关注人的精神性和社会性的存在;并时而发出深邃紧迫性的写作预示,他在散文诗集《我们》里,以“我们”这种满蕴力量的大众语势和昂扬的姿态所付出的积极努力给中国当代的散文诗坛提供了一个很有价值的范例。“他的代表作〈我们〉,不是那种即食即饮式的快餐和软饮料,而是作用于人的精神使人的理想境界得到提升的‘大诗歌’,乃是一部既肩负历史的重载又承受时代的使命,具有普世价值和永恒意义的扛鼎之作,是对‘我们’这一代人所置身的生存境界与生存价值进行审视与思考之后赋写的命运之书,是融入诗人心血和独特的感受且被凝炼升华而具有普遍性与表现力的艺术佳构。”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