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时代”的来临与媒介的变革息息相关,它是以网络媒介的日常化为特征的全媒介时代的产物。微时代的命名是一种约定俗成,也是一种众望所归。与微时代相关的命名,最早可能与微软、微博、微电影等的深入人心相关。在电影领域,“微电影”胜出“网络电影”、“电影短片”,“微时代”胜出“多媒体时代”、“新媒体时代”、“全媒介时代”,也隐喻了“微时代”来临的不可阻挡。 “影院大银幕观赏”本来是电影存在的根本条件。但这一条件在经历过电视传播的冲击后,现在又面临着网络的更为猛烈的冲击。电影的观看并未在电影结束后停止(甚至也不是从影院观赏开始,观众可能早就在影院外其他媒介中开始对电影的耳濡目染,他可能早就被全媒介的舆论空间所包围),而是继续在影院外进行,在微博、微信、电视、多媒体、大众报刊传媒上,在受众的日常生活中,在一个全媒介的话语空间中继续进行。电影观赏不再仅仅限于梦幻般的影院观赏,在电视上、网络上、移动媒体上,都可以随时观看,电影形态也不再局限于银幕电影,草根化、世俗化、粗鄙化的微电影也颇为喧闹——种种美学现象让我们想起现代美学中曾经广泛讨论过的关于“日常生活的审美化”或“审美活动的日常生活化”的命题。在这种背景下,在消费行为与青年文化的大狂欢中,高雅艺术与大众通俗艺术的界限与鸿沟被抹平了,甚至艺术观赏与日常生活的界限也消失了,原来的经典的美学秩序与艺术等级遭遇解体。 在微时代,一些电影(如被称为“现象电影”的电影)的票房高低似乎不再与电影品质有绝对的、直接的关系。“艺术品质”一般的小成本电影能够“轻易”获取令人瞠目结舌的高票房,甚至公认质量差,无论专家还是普通观众都一直批评吐槽的“烂片”也能引起轰动,也会有不错的票房。电影成为一种“低度艺术品质”的大众艺术形态,艺术向文化降解,艺术现象向文化现象扩散。相应地,正统的电影艺术批评也往往遭受失效、失语的窘境。 这似乎是一个电影本体消失的年代,电影的外部因素如话题性、时尚性、明星效应等的重要性压倒了电影的艺术、语言、形式等的本体因素。很多时候,看电影已不再是欣赏艺术和表演,而是花钱买谈资,以及适应年轻人恋爱与社交需要,是“伴随性”的生活方式之一种。微电影、网络剧更是如此,它们或很“草根”或与商业关系密切,尽管艺术表达往往比较粗糙。 电影批评是电影传播和意识形态再生产的重要方式。但与电影生态的巨大改变相比,微时代电影批评的生态、形态、写作方式和传播方式、功能价值等也都在发生着巨变。 新时期以来,电影批评的历程是一个呼唤电影艺术本体、关注电影艺术美的过程。但因为电影是一种以大众文化性为主导的艺术门类,是一种满足观众世俗理想的“世俗神话”。就此而言,艺术形式方面的标准逐渐成为一种“弱指标”。以品位、精致、韵味、意义等为宗旨的形式批评、艺术批评有时就难免“削足适履”、“南辕北辙”了。电影还是一种“强视觉艺术”,以画面为主要媒介,声音元素、外在情节和人物的行为动作,尤其是对话语言等,都在接受交流中居于次要地位。微时代的电影长于造型,弱于表现心理,更不适合表现诸如个体意识、个人记忆、梦境与幻觉、心灵自传、叙事游戏等“艺术电影”、“作者电影”所擅长表现的内容,它是面向大众的、通俗化、消费型的艺术。 电影艺术批评还面临的一个矛盾和悖论是,电影的艺术性与票房(一定程度上的受众美誉度和欢迎度)常常不成正比,专业的、学院的批评往往遭遇尴尬,艺术批评失效、失语。比如,《失恋33天》艺术性很一般,几乎没有情节发展,流水账,对话太多,是“电视剧化”的电影。《泰囧》遵循类型电影的创作规则,小人物、小情怀、公路片,但也很难说在艺术上有多大的创新,更不用说《小时代》,在主流媒体和一些知识分子影评人的批评中票房逆势上扬。《私人订制》也是如此,一边是“恶评”贬斥不断,一边是票房屡创新高,甚至还出现了匪夷所思的“负口碑”营销,越骂票房越好。 毫无疑问,要进一步解析《失恋33天》、《泰囧》、《小时代》、《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甚至《富春山居图》等的高票房奇迹或怪相,除了艺术分析、档期、营销等的产业分析外,还可以有受众心理、文化心理、象征性寓言、社会话题、议程设置等的文化分析。 在今天以网络、博客、微博等新媒介为载体的电影影评迅猛发展,在新媒介、全媒介的背景下,观众不再是“沉默的大多数”,可以发表议论和评价,可以吐槽,而观众网络影评对票房的影响力在不断上升。甚至有的导演雇佣水军帮助宣传营销,直接证明了网络影评的不可小觑。但电影的网络批评也面临诸多问题。如何规范化?要不要规范化?能否使其真正起到让受众辨别影片优劣,推动电影产业健康发展的作用?这些问题都是应该关注的。 总之,在近年来中国电影产业不断发展壮大的背景下,电影批评的形态、功能等都正在发生着巨变。言简意赅、网络体、微博体的影评客观上鼓励用最简括的文字抓住影片最核心的问题,也许直接表达意见(赞!或是衰!)最能抓住眼球。——简言之,就是电影批评的“微批评”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