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11年初以来,埃及和叙利亚的政治走势一再引起了美国外交政策精英的关切。奥巴马政府一直试图操控穆巴拉克之后动荡的埃及政治局势,而且更深地卷入叙利亚的血腥内战。美国已向某些与阿萨德政权交战的武装力量提供了武器,而且奥巴马总统在2013年8月叙利亚动用化学武器后差一点就对叙利亚发动攻击。华盛顿现在直接参与了寻找并销毁叙利亚所存化学武器的行动。 这些反应体现了有关埃及和叙利亚的三个普遍信念。第一个信念是两国对美国具有重大战略意义。存在着一种根深蒂固的恐惧,即奥巴马政府如不解决困扰这些国家的问题,那将会对美国切身利益造成严重损害。第二个信念是,鉴于大量平民死亡,美国有令人信服的道德理由干预叙利亚事务。第三个信念是,通过确保合适人选掌权开罗和大马士革,美国就能用意义深远的正面方法来影响埃及和叙利亚政治。 这些信念为美国持续介入陷入困境的两国政治创造了一种强有力的使命。 略微关注近几十年美国外交政策的任何人都会意识到,华盛顿对埃及和叙利亚的反应是一个更大故事的一部分。这个故事是这样的:美国国家安全精英的行动都基于一种假设:地球的每个角落都具有重大战略意义,而美国的利益在任何地方都面临着威胁。所以他们生活在持续恐惧状态下就不足为怪了。这种可怕的见解反映在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马丁·登普西(Martin Dempsey)将军2012年2月在国会作证时发表的评论中:“我无法给你们形容,按照我在过去三十八年里形成的军事判断力,我们此时此刻正生活在我一生中最危险的时候。”2013年2月,国务卿希拉里称美国人“生活在非常复杂和危险的时代”。而参议员詹姆斯·英霍夫(James Inhofe)在次月又说:“这个世界已经变得更加危险而且威胁也已更加多样化。我不记得我一生中曾经有过这样的时刻。” 这些都不是反常的看法。皮尤公民和媒体研究中心2009年的一项调查显示,美国外交关系协会69%的会员认为当今世界比冷战时期更加危险——或者至少是同样危险。总之,精英的共识是,虽说埃及和叙利亚是眼下最紧迫的问题,但华盛顿必须操心的还不只是这两个国家。这种严酷形势意味着美国有大量社会工程需要实施,所以除了推行干涉主义外交政策再也别无选择。换句话说,如果希望世界对美国是安全的,那就必须推行一项全球统治政策。 这一看法是有影响力的和普遍的——而且是错误的。与传统看法恰恰相反,美国是一个非常安全的国家。世界史上没有任何大国接近于享有美国今天所享有的这种安全。更重要的是,埃及和叙利亚并非关键战略利益。这些国家所发生之事对美国安全毫无意义。这并不是说它们无关紧要,而是说华盛顿在那里的实际利益并没有大到足以证明耗费生命和财产是有正当理由的。干涉两国也没有令人信服的道德理由。 同样重要的是,美国几乎没有能力来纠正埃及和叙利亚存在的问题。要有什么区别的话,那便是干预可能使不利局势变得更糟。不妨考虑一下美国在阿富汗、伊拉克和利比亚的惨淡记录。何况谁来掌控开罗或者大马士革也没有多大关系。美国拥有同包括共产党人、法西斯分子、军事独裁者和传统君主在内的所有类型领导人共事的悠久历史。尽管总说因叙利亚的阿萨德是残酷无情的暴君而有必要推翻他,华盛顿却能够同他——以及跟他同样残酷无情的父亲——共处40年。 干涉像埃及和叙利亚这样的国家并把世界变成一大战场,这已经让美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严格地说,这些战略代价其实并不算大,因为美国是一个非常安全的国家。它可以推行愚蠢的政策而且依旧是地球上最强大的国家。(这不是要否认美国干预主义政策是恐怖主义问题的主要原因,但恐怖主义是一个不严重的威胁,这就是华盛顿从一开始就可以自由地继续推行引发该问题的政策的缘由。) 但追求全球主导地位的代价就更令人气馁了。经济代价是巨大的——尤其是战争——而且也有重大的人员代价。毕竟数千名美国人死在了阿富汗和伊拉克,而且还有更多美国人遭受了缠绕他们余生的惊人伤害。华盛顿干预主义政策的最大代价也许是国家安全体制的开发,这可能破坏处在美国政治制度中心的自由民主价值。 鉴于这些惨重代价以及美国切身利益在埃及和叙利亚并未处在危险中,更不用说有能力解决困扰那些国家的问题,美国应该对它们采取不干涉政策。在同开罗或大马士革以及世界许多其他国家打交道时,美国领导人最好尊重自决原则。 与美国国家安全机构的惯常言论相反,美国是一个非常安全的大国。说明这一点的一个好办法便是反思孤立主义,它是一项历史悠久和富有争议的大战略。 孤立主义基于这样的假设之上,即在西半球以外的世界,没有任何地区对美国具有重要战略意义。孤立主义者并不认为美国在一个更广阔世界中没有任何利益,只是认为它们没有重要到足以证明用军事力量去保卫它们是有正当理由的。他们赞成在经济和外交方面与世界其他地区打交道,但认为所有对外战争都是不必要的。 虽然我不是一名孤立主义者,但要驳斥支撑该大战略的逻辑并非易事。相反,正如富兰克林·罗斯福(Franklin Roosevelt)总统在20世纪40年代初所发现的那样,反击这些孤立主义观点是很难的。今天,把孤立主义者斥为傻瓜甚至疯子是司空见惯的。但在那时却是一个错误。他们虽然误以为美国可以置身于二战之外,但却为采取观望态度提出了一个严肃的理由,一个让许多美国人认为有说服力的理由。孤立主义世界观的核心是一个简单的地理事实:两条庞大的护城河把美国本土同亚洲和欧洲隔开。没有任何大国能够跨越大西洋或太平洋发起一场两栖作战,因此没有任何外来大国(无论是纳粹德国还是大日本帝国)能直接威胁到美国的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