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C912.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8179(2014)02—0032—17 世界悄然之间正在发生着一种巨变,这种巨变必然是一种形态学意义上的转化,因此可以称为一次转型。这种转型一波强似一波,它首先在我们的精神层面上深度地影响着我们的思考以及相应的行动,这种影响从经济到政治、从政治到社会、从社会到文化,一步步逐渐展开,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都会因此而发生一些带有根本性的转变,它也迫使我们必须对当下极为紧迫的社会现实变化给出一种自觉的选择。并且,这种经由选择而固定下来的生活,其本身又可能会成为下一次新的选择的开始,日常的生活因此而成为了一种不确定性的存在状态(赵旭东,2013)。 时空坐落的现场感和确定性因此而消失殆尽,人们处在同一时间下的不同空间中的相互交流,随着电子通信技术的发达,而成为了一种可能和必然;同样的,在同一空间下的不同时间存在的展演,更成为我们今天看待过去和历史的一种方式,我们实际上无意之中是把我们的生活安插和固定在了一座博物馆之中;反过来,我们因此似乎也希望,我们自己的生活就是一座博物馆,总是在期盼着现在的要比过去更为进步,未来也要比今天更为先进,它的谱系的轨道便是一种博物馆隐喻的谱系。这同时也是我们今天经由某种的选择而固定下来的一种价值观,它们改变了我们时空存在的唯一性和确定性,并以波动性和不确定性的风险来对此加以取代。 与此同时,曾经依赖于某种再具体不过的时空坐落下的人类学家的田野工作地点,在这个意义上转变成为一种不断变化之中的田野地点,它可能是在多个地方,可能是在网络上,也可以是在历史中,它还可以是在虚拟的海外漫布的世界中展开,总之,就是不在某一个具体时空坐落的点上,这逼迫我们不仅要像之前的人类学家一样去做一种极为静态的描述,还要注意到这静态之前的一系列动态的变化及其走向,并要努力去把握那种使人和物行动起来的文化力量究竟何在。 作为人类学家,我们因此变得既是一位历史学家,又是一位社会学家,更是一位深思熟虑的哲学家,同时还必须是一位有着敏锐感受性的艺术家,我们面对今天多变的世界,也自然成为了有着多个面相的人。 一、灵动与文化 今天,在人们开始不断地拿文化来标榜这个时代的总体特征之时,实际上我们也会渐渐地发现,文化其真正的意义可能恰恰迷失在我们对于文化的一种不断的界说和挪用之中。但这又绝不意味着,我们现代人对于文化有一种必然的忽视或淡忘,反过来,恰恰是由于我们过度地看重文化本身,不断寻找自认为已经“迷失了的文化”,并使之成为我们意识中的一部分,由此我们对文化做了一种并非恰如其分的理解。 很多时候,我们也许并非清楚,文化实际上就是一种无法真正去明确地加以界定清楚的飘浮不定之物,如果你愿意,你完全可以像理解“灵”的概念一样去理解一种文化(赵旭东,2013),即文化自身所具有的一种灵动性,无法真正地能为人所准确地捕捉到,而一旦某人捕捉到了,那也就像浮出水面的鱼一般,顿时失去了其在水中的那份灵动性了,“灵”在这个意义上等同于一种“不可捉摸”或“不可言说”。 同时,这种“灵”还可以看成是一种社会之灵,它是在人所构成的社会中才会显现出来其灵动性的那份灵性,没有了人的社会与没有了社会的人,实际上都无所谓要有这份“灵”的存在了,“灵”在这个意义上是为由人所构成的社会来服务的,脱离了这一点,我们所有对于文化的理解实际上都是空洞而抽象的,也无法真正让文化这个“灵”有一个恰当的生存的氛围。 尽管在西方的人类学家当中,像怀特(L.A.White)那样,人们更乐于将文化等同于一种精神的科学,但那显然是一种过度功能论或机械论倾向的对精神的界定,即如怀特所声称的那样: 精神是心性活动过程,是有机体作为全体,作为一个密切关联的单元的反应活动(即与有机体中相对于其他部分的某些组织的反应活动不同)。精神是肉体的功能。精神的“器官”是作为一个单元而发挥作用的整个有机体。精神之于肉体,正如切割之于刀锯的关系一样(怀特,1988:53)。 这种从功能论的角度去看待文化的倾向,自然会把精神固化为一种类似物的存在,并从物本身的机理去看待文化,其造就的一种未曾预料到的后果就是,将精神的东西还原为一种物质的存在,因此才有接下来怀特对于文化的从物自身的维度去界定的文化的定义,即所谓“存在着传统习俗、制度、工具、哲学和语言等现象,我们总的称之为文化”(怀特,1988:72)。随后,怀特又补充道,“文化现象是高于或超越心理现象的人类行为决定因素”(怀特,1988:72)。 这种努力把精神的活动向物质本身的靠拢,进而向一种自然科学对象本身靠拢的文化科学,它本身也只能是落入到一种物质论的陷阱中去,因此,它不仅无法真正体现出来文化作为自身存在的独立价值,同时又反过来影响到我们只能单向度地从物质的角度去寻找文化本身的意义,反过来再从物的自身构成上去人为地安排出一种文化的意义出来。在这一点上,不仅像怀特所曾经号召的那样,文化在决定着我们的行为,而且还像物与物之间的机械纽带关系一样,在反过来牵制着文化意义的生成。但是,文化恰恰就是这样一种并非能够受到机械牵制的一种灵动性的存在,说它是精神的,也并非勉强,但是,如果回到中国的汉语语境中来,我们会发现,它更应该被翻译成为“灵”而非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