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F752.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0594(2014)03-0094-13 一、引言 大国关系是指一个国际体系内主要大国之间的关系状态,以及这种关系运行的内在机理,所依据的主要规则和遵循的基本规范。大国关系规定了国际体系的基本特性,关乎着国际体系的总体稳定(陈玉刚,2012)。大国之间的互动关系,既可能表现为伙伴合作的非零和博弈方式,也有可能表现为对立或战争的零和博弈方式。但是历史上并没有给大国关系管理带来完整的经验,近现代大国关系的演进,往往体现为新兴和守成力量的冲突和战争,并体现霸权更替的“领导长周期”的特征①。所以,大国关系的根源体现为新兴大国和传统大国的关系,但从更一般意义上考察,大国关系包含三个层次,第一层次是崛起中的大国代表中国与目前最强大的传统大国美国之间的关系;第二层次是从中美双边关系扩大新兴大国和传统大国的关系;第三是宏观层次,即大国体系内各国之间的双边特别是多边关系,主要体现为新兴大国和传统大国以及新兴大国之间、传统大国之间的关系。大国关系管理的关键在于,如何从大国关系的历史悲剧所带来的认知阴影中摆脱出来,避免重蹈大国战争的覆辙,在和平发展、合作共赢为原则下,开辟一条“前无古人、后启来者的新型大国关系之路”②。 客观上讲,经历全球金融危机之后,国际体系中一些由来已久的问题更加凸显,一方面,后冷战时期全球化进程的加快导致全球性的公共问题日益严峻,金融危机更加暴露了全球系统性风险的治理机制的严重缺陷,“全球治理失灵”③使得全球治理机制改革从呼声转为行动,日益多极化的世界推动全球治理结构的转型;另一方面,全球化加速发展时期,也是以中国为代表的发展中大国群体性崛起的时期,特别是在后危机时代,以美国为代表的传统西方大国的相对衰落,使得东西方大国的实力相对变化显得更为突出,特别是近期,全球增长差别、货币政策的分化等对不同经济体形成不同的风险(广东国际战略研究院课题组,2013),大国关系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增加,迫切需要发展新型的大国关系,以构建一个稳定的国际新秩序。 二、新型大国关系与全球治理的领导 在早期的全球治理的主流理论中,虽然不否定主权国家在众多行为体中的主要作用,但很少涉及全球治理的国际领导及其权力问题的讨论,因为发端于冷战结束后美国处在“单极时刻”背景下的全球治理理论,其要义是强调全球化进程中,当市场调节和政府治理缺失或失灵时非国家行为体自发机制在治理中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也就是说,早期的全球治理理论实际上是隐含着“美国治下”或“美国领导下的”打上新自由主义烙印的全球治理,推行西方普世价值、去政治化和淡化国家主权的意识较为明显,同时也透露出西方制度的优越性及其在不发达国家治理中的有效性(吴兴唐,2007);另一方面,全球治理理论对权力分析的忽视是对现实主义过于注重权力对国际关系的决定意义进行批评的结果(许琳、陈迎,2013),随着全球治理的兴起,主权国家外的各种治理主体与主权国家深度互动中拥有了治理权力,权力的分化现象使得全球治理的理论疏于考察权力与治理机制的关系以及权力的作用等重大问题(Hurrrel,2005)。 当然,在全球治理中,非国家行为体的地位今后是否会相对提升并超越国家行为体并成为主角,还需要理论的探索和历史的检验,但现实中的这两类行为体权力的非对称性,在经历全球金融危机后,表现的更为突出,国家、国家集团和政府间国际组织在国际体系的治理中的作用得到了强化,国家中心主义的治理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回归。 金融危机、主权债务危机、中东乱局以及全球气候谈判和贸易谈判困局等一系列全球性问题出现,充分反映了全球治理的系统存在效率低下或效率缺失,全球治理的困境使人们反思全球治理结构转型问题。那么,何种全球治理结构才是相对有效率的? 全球治理强调是对全球化市场失灵的一种协调和管理,其效率反映的是解决全球性问题特别是全球化负面效应的能力和效果,更多地体现参与者提供国际公共产品的意愿、能力及其这种集体行动的管理效率。在目前多边进程下的全球治理中,其效率存在与否的关键在于国际领导,也就是说,没有领导的多边治理,往往是无效的多边治理(庞中英,2010)。 什么是国际领导?关于国际领导的研究,散见于一些国际关系学的学术文献。应该说,国际领导是国家人格化的一种研究话语模式,在国家为基本单元组成的国际体系中,国际领导并非由特定的机制,比如通过选举方式而产生的,而主要是在国际社会互动中博弈的结果。能够称得上国际领导的国家,首先是由长期稳定的综合国力决定的,大国尤其是具有强大的军事、经济实力的超级大国,具备国际领导身份的先决条件。因为这样大国,具备转化多种形式的权力的基础,即凭借资源优势控制他人的强制性权力(compulsory power)、通过规则控制他人的制度性权力(institutional power)、定义他人认知和能力的结构性权力(structural power)以及通过系统知识和话语系统控制他人的生产性权力(productive power)④。 但是客观上具备实力和权力优势的国家不等于就是国际领导,国际领导还必须具备第二个条件,即承担大国责任的领导意愿。领导意愿反映的是运用权力的状态,即积极的权力和消极的权力。从大国关系史上看,客观上的国际领导实力和主观上的国际领导意愿有时并不是同步实现的,或者说存在治理权力强大时却消极使用的情况。19世纪末,快速崛起的美国在经济上已经超越了“日不落帝国”的英国,一战后美国的军事实力也至少已经同英国相当,但经过大萧条时期的美国,“孤立主义”阻碍了其积极承担起全球责任,缺乏担当国际领导的意愿。随着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美国正式开启了从英国承接世界领导的角色的进程。如果历史可以假设的话,美国在20世纪之初就愿意更多地承担国际责任,而英国延长提供领导力的时间,两次世界大战或许可以避免(张云,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