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出版社(简称“作家社”)成立于1953年11月,以人民文学出版社副牌的名义出版书籍,其目标是“放宽选稿尺度,扩大出版文学书籍范围,以满足群众对文学书籍日益增长的需要”①。作家出版社出版的第一本书为《三国演义》,随后出版《红楼梦》。1958年1月该社出版了《青春之歌》的初版本。1958年8月,作家出版社独立,由中国作家协会领导,楼适夷和部分干部调到作家出版社。1960年11月,在中央一级出版社的整顿工作中,作家出版社、中国戏剧出版社并入人民文学出版社,文化部党组在《送发“关于人民出版社等七个出版社整顿工作报告”的通知》中指示,人民文学出版社“仍为文化部的直属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在业务上并受作协和剧协指导”②。在“文革”期间,这家出版机构无形中被取消。1984年,作家出版社划归中国作家协会,正式组建新社,1984年第四季度开始出书。③ 作家出版社曾以“当代小说文库”“作家参考丛书”“中国作家文库”等丛书品牌享誉文坛,《长恨歌》《檀香刑》《生死疲劳》《秦腔》等长篇小说的出版显示其把握当代文学走向的独特眼光。而其畅销书运作能力也为业界所瞩目,《哈佛女孩刘亦婷》、倪萍的《日子》、韩寒的《三重门》以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获奖作品选”书系都曾风行一时,掀起阅读风潮,导致争相仿效的同类图书的泛滥。相对于名利双收的获奖图书或超级畅销书而言,我更感兴趣的是“文学新星丛书”。这套丛书包括六十四本作品集,从1985年到1997年,前后跨越了十二年。最初的几辑在书市有不俗业绩,随后可谓惨淡经营,部分文学界人士对之尚有依稀印象,但知者寥寥。可以说,这套丛书已经淡出公众的视野。但是,从文学史的角度来看,这套丛书为崭露头角的新人提供了一个更为开阔的平台,为文学空间注入了创新的激情与探索的活力。 “文学新星丛书”扉页上的“出版说明”展现了出版者的追求,也突出了其着眼于未来的独特价值:“文坛时有新星升起。一批思想敏锐、艺术个性独特的青年作家,近年来创作了大量别开生面的优秀作品。从他们身上,我们看到了中国社会主义文学的希望。为扶植新人、繁荣创作,我们特分辑出版这套均系青年作家第一部佳作的‘文学新星丛书’。愿这套丛书的陆续出版,能为文学新军的崛起和壮大,起到铺路搭桥的作用。我们的事业是伟大而艰巨的。我们深信,中国的社会主义文学,必将迎来一个群星灿烂的新时代!” 一、交相辉映的繁星 在80年代上半期的出版环境中,出版机构的编辑与发行系统相对独立,发行渠道仍然由新华书店牢牢掌控。当时,出版的商业化运作已经初露端倪,不少出版社都热衷于言情、武侠、侦探等类型小说以及政治人物或其他名人的奇闻逸事,满足读者娱乐、消遣的需求,1983年至1986年被认为是通俗文学的繁荣期④,形成了“通俗文学热”。但是,通俗文学在带来经济利益的同时,也往往给创作者、传播者带来一些负面效应。一方面,通俗文学创作总体水平不高,鱼龙混杂,其中确有一些庸俗、淫秽之作,纯文学界对通俗文学还普遍存在一种门户之见和抵触心理,雅俗之间的沟壑显然会影响通俗文学境界的提升;另一方面,这股热潮也不断受到行政手段的干预。1985年6月18日,文化部发出《重申从严控制新武侠小说的通知》;6月25日,文化部出版局发文规定,集体、个体发行单位不得批发新武侠小说、旧小说等类图书;10月12日,国家出版局发出《严格控制描写犯罪内容的文学作品出版的通知》。1987年全国性的刊物整顿与重新登记,淘汰了一批通俗文学报刊。1988年12月27日,国家新闻出版署制定的《关于认定淫秽及色情出版物的暂行规定》经国务院批准发布实施,随后查禁了一批淫秽出版物,压缩了一部分报纸期刊,而声势浩大的“扫黄”和文化市场整顿活动,也对通俗文学热形成了强大的抑制作用。 “文学新星丛书”的出现,在80年代的文学出版界并非孤立事件。在文学受到社会各界强烈关注的文化氛围中,文学出版界较为自觉地挖掘和扶持新人,完善作者队伍的补充机制。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的“希望文学丛书”聚焦文学新人,最早在新时期文坛产生广泛影响的“希望文学丛书”在青年作者初试锋芒时,就向他们约稿,为他们出作品选集,激发其创作激情。这套书收入了张承志的《老桥》、锦云和王毅的《笨人王老大》、梁晓声的《天若有情》、史铁生的《我的遥远的清平湾》、张炜的《童眸》、陆天明的《啊,野麻花》、矫健的《老人仓》等作品。这套丛书的出版说明中有这样的文字:“以发现、培养和扶植文学新人为宗旨的《希望文学丛书》,将向广大读者展示众多新人新作的一角。《希望文学丛书》将不断收集选编文坛新人的中短篇小说和报告文学,以个人选集的形式陆续出版。《希望文学丛书》作者的大多数还不太为人们所熟悉,他们的作品也还有一些不够成熟的地方,而敏锐的生活观察、浓郁的时代气息、艺术上的大胆探索和创新,则是他们创作的共同特点。”⑤必须指出的是,“希望文学丛书”收入的并非全是作家的处女集,譬如张炜的第一本小说集是山东人民出版社1983年出版的《芦青河告诉我》;王兆军的第一本书是《蝌蚪与龙》,收入了报告文学《原野在呼唤》《毕竟东流去》,并且也收入了代表作《拂晓前的葬礼》,两本作品集《拂晓前的葬礼》和《蝌蚪与龙》有部分内容重复。王蒙在写于1985年9月7日的《贺〈希望文学丛书〉出版》一文中有颇高的赞誉:“现在,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又编选了《希望文学丛书》,把一批更年轻的作家的首批作品结集出版,这对于作者、读者、研究者都是功德无量的好事,其中例如张承志的一批作品,早已脍炙人口,备受赞扬;韩蔼丽的作品深挚动人,敏锐细腻;梁晓声的作品凝重热烈,慷慨悲歌;戴晴的作品开阔敏捷,富有活力;锦云、王毅的小说扎实生动,辛辣有味;高行健的作品刻意求新,讲究形式;陆天明、陈可雄、陆星儿、肖复兴、陈昌本、王梓夫、晓剑等人的作品也都内容丰富,各有千秋,各自拥有自己的读者。即将出版的史铁生、甘铁生、王兆军、李功达、阿城、陶正、田增翔、张辛欣、谭甫成、李龙云、刘树华、刘树生、刘索拉、霍达、何志云、许谋清……的结集,更显出了阵容的强大与一浪催一浪、一浪更比一浪高的气势。”并高度肯定编者前瞻性的贡献:“随着时间的逝去,随着这一批年轻的作家的‘希望’化为现实,他们的编辑工作的意义,将会日益明显和强化地显露出来。”⑥不无遗憾的是,王蒙提到的“张辛欣、谭甫成、李龙云、刘树华、刘树生、刘索拉、霍达、何志云、许谋清”等作家的集子,最终都没有被收入这一套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