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初,新华社一位资深记者在一篇记述欧洲联盟一体化进程的文章中对1994的欧盟曾做过这样的评论:“旧的方向已经失去,新的方向又未找到。欧盟似乎正处在这样的一种状态中。”时隔3年多,欧盟是否找到了它的方向?通过本刊记者对欧盟阿姆斯特丹首脑会议的记述,读者或许能够得出自己的答案。 1997年3月25日,意大利首都罗马。在散发着文艺复兴建筑风格魅力的堪匹多吉利奥市政厅内,欧洲联盟15个成员国的外长聚集一堂,举杯相庆,纪念欧盟的前身——欧洲经济共同体的创始条约《罗马条约》签署40周年。当天,《国际先驱论坛报》载文——《40年后,欧盟到达一个十字路口》,分析了欧盟面临的诸多挑战。两个多月后,欧盟各国领导人在荷兰首都阿姆斯特丹举行首脑会议,通过了新的联盟条约。但仍有评论文章称,“处在十字路口”的欧盟尽管找到了发展方向,但未来的道路仍然坎坷不平,何时到达终点更有太多的未定因素。 从《马约》到《阿约》 6月17、18日两天,阿姆斯特丹的弗利德里希广场上,数十座白色的蒙古包状的临时建筑物内,云集了3000多名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报道在邻近的荷兰银行大厦内举行的欧盟历史上的这一重大会议。本次会议的中心任务是完成对欧盟1991年12月通过的《马斯特里赫特条约》的修改工作,推出新的联盟条约——《阿姆斯特丹条约》,具体来讲就是要改革欧盟的现行机构,推动一体化进程,为欧盟下个世纪初进行的扩大做准备。 《马约》是1991年12月由当时的欧共体12个成员国的领导人在荷兰南方小镇马斯特里赫特举行的首脑会议上通过的。这一历史性条约为未来的欧洲勾画出了这样一幅诱人的蓝图:在联盟内实现商品、人员、劳务和资本自由流通的统一大市场;建立统一的欧洲中央银行,发行统一的欧洲货币;实行共同的外交和安全政策;进行司法和警务合作。 从1993年1月1日《马约》生效,欧共体改名为欧洲联盟开始,欧盟各成员国为《马约》的实施作出了艰苦的努力,的确也取得了令人瞩目的进展:一体化措施接连出台,《申根协定》的签署使人员无须办签证就可以在大部分成员国之间自由往来,欧盟内部统一大市场初步建成……然而,在建立共同的外交和安全政策以及司法和警务合作方面,进展则远不尽人意,不时出现的利益分歧使欧盟在国际政治舞台上很难做到“以一个声音说话”,“经济巨人、政治矮子”的诨号仍挥之不去。 其实,《马约》在签署之时就隐含着两大弱点:一是未能为宏大的计划确定切实可行的具体实施步骤,二是当时冷战刚结束不久,欧共体尚没有消化欧洲形势发生的巨大变化,未能预见它将给自身的建设带来怎样的影响。因此,首脑们1992年初在马城签约时约定,4年后根据形势对《马约》进行相应的修改。 1996年3月底,修改《马约》的欧盟政府间会议开始,经过各成员国一轮轮艰难的谈判,欧盟新条约的草案终于摆到今年6月阿姆斯特丹首脑会议的桌上。马城到阿姆斯特丹相距不过百十公里,但在一体化的进程中,欧盟却花了5年多的时间才走完了这一路程。 欧元起争端 1999年1月1日,欧盟的经济货币联盟将正式成立,标志便是单一货币“欧元”的诞生。而所谓的“稳定与增长公约”与欧元的未来直接相关。 在欧盟的理想中,以“欧元”取代马克、英镑、法郎、荷兰盾……不仅是为了方便15国的投资和贸易往来,同时也为了和拥有强大经济后盾的美元和日元抗衡,甚至有朝一日在国际上取代美元的统治地位。为此,《马约》为要加入“欧元集团”的成员国定出了严格的经济趋同标准。重压之下,欧盟大多数国家为达标而普遍实行严厉的财政紧缩政策,大力压缩政府开支,并冻结工资、信贷等,这自然导致了市场疲软,失业人口增加。这种“只顾达标,忽略民众”的做法在不少成员国内引起一片反对之声。 但是,以德国为首的一些国家依然担心,如果加盟欧元的国家只是在加入之时虚晃一招,此后便放松经济管理,仍将危害到欧元的稳定性。为保证欧元有足够的稳定性和强硬度,欧盟各国领导人在1996年12月的都柏林首脑会议上达成了“稳定与增长公约”。公约规定,参加欧元的国家的预算赤字不能超过国内生产总值的3%。一旦超标,欧盟可对其课以罚款,罚金最高可达国内生产总值的0.5%。 未曾想到6月初法国政局起波澜,以社会党为主体的左翼依靠“扩大就业和促进增长”的口号在竞选中获胜而上台执政。新任总理若斯潘上台伊始,便坚持必须把经济增长、创造就业作为与限制财政赤字同等重要的任务。没几天,法国财长卡恩便提出法国要对稳定公约重新评估,要求欧盟拿出增加就业的具体计划。对此,德国态度坚决,认为公约已经各国首脑认可,“一个字也不能改动”,欧盟也不能拿出额外的钱来增加就业。德国承担了欧盟预算的30%,它担心到头来德国出钱,别人就业。在半个多月的时间内,一系列外交努力都未能打破僵局,一直把问题推到了阿姆斯特丹。 6月15日,不少前来阿姆斯特丹报道欧盟首脑会议的记者们匆匆赶到会议新闻中心,还未摸清偌大的中心有几个出口,就不得不先找个工作台,打开电脑投入紧张的报道工作。原因是欧盟成员国的财政部长们当晚已先于首脑们开始商谈,内容便是法德之间对“稳定和增长公约”的争议。 15国的财长们无心品味东道主为他们准备的丰盛晚餐,在饭桌上便开始了激烈的讨价还价。记者们只能饥肠辘辘地在新闻中心等待财长们工作晚餐的结果。将近午夜,荷兰财长扎尔姆出来向记者们通报,称磋商取得了进展,但仍未达成协议,“明天继续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