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地区问题，但与世界格局关系密切；美国棋盘上的重要一步，后面的下法值得深思。） 美俄首脑赫尔辛基会晤之后，虽然双方还在继续较量，但俄罗斯已无法阻挡北约东扩的势头，这一点谁都清楚。就连叶利钦总统也称对东扩要采取“现实主义”的态度。现在值得研究的问题是，围绕北约东扩的较量究竟是一种什么性质；北约东扩会如何发展并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和影响。 东扩与世界新格局 北约东扩，看上去是一个军事问题，更是一个政治问题；既是技术问题，更有战略问题；表面上是地区问题，实际是全局问题。一句话，北约东扩是一个关系到冷战后世界新格局形成的大战略问题。 世界进入近代以来，国际关系中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依靠大国势力的均衡维持世界秩序。拿破仑战争打破了平衡，结果出了个维也纳体系；第一次世界大战打破了平衡，凡尔赛—华盛顿体系得以问世；希特勒战争打破了平衡，遂有了雅尔塔体系。苏联解体、冷战结束打破了平衡，当然也要有一个新的体系来维持世界秩序。美国正是通过北约东扩来建构这个新体系的主要框架。围绕北约东扩的较量，实质上是冷战后以美俄为代表的大国在欧洲重新划分势力范围的争夺；它预示着冷战后一种维持欧洲秩序的国际体系正在逐渐磨合形成之中。 因此，首先值得思考的是，北约东扩与世界新格局之间的关系。只有这样联系起来看，才能真正了解北约东扩的性质和特点，才能真正了解欧美的战略意图。 东扩与冷战思维 北约东扩是冷战思维继续的产物。冷战结束以来，美国也进入了重大战略调整时期。它既不愿意，也觉得没有必要像冷战时代那样为维护军事霸权而继续付出巨大代价，转而注重利用国际组织和联盟的力量，通过加强对国际经济政治秩序走向的控制，来实现自己的战略利益。但美国的战略思想并没有摆脱冷战思维。这不仅表现在“孤立、遏制”与“对话、接触”之间无休止的争论上，而且已体现在具体政策上。北约东扩就是典型的表现。 其一，北约是冷战的产物，在其对手华约解散之后，虽经几年讨论但在没有改变性质和作用的前提下决心实施东扩。尽管美欧国家一再重申此举不是针对俄罗斯，而是为了维护欧洲安全和保卫东欧国家，可是它无法自圆其说：这个维护欧洲安全的有效体系为什么将欧洲大国俄罗斯拒之门外？它要帮助东欧国家抵御谁的侵略？可见，不管东扩不东扩，目前的北约仍然是一个以敌国为主要对手的国家军事同盟。只不过这个对手由一个集团变成了一个国家，由苏联变成了俄罗斯，由直接现实的威胁变成了潜在的威胁。正因为如此，叶利钦才会认为那种关于北约东扩不针对任何国家的说法“是不值一驳的”。他警告北约东扩有可能导致走向新的对抗，破坏俄罗斯同西方国家之间的关系。 其二，按照西方的传统说法，冷战是由于苏联在欧洲拉起了一道“铁幕”，在东西欧之间划了一道分界线，将欧洲一分为二引起的。但是，当苏联自己拉倒了“铁幕”之后，欧美国家不是去铲除这条遗留下来的分界线，而是将它推进到了因剧变而衰微且陷于困境的俄罗斯的家门口。这种乘人之危，“兵临城下、逼其就范”的作法，到底在多大程度上才不至于激起俄罗斯的冷战思维，实是给欧洲安全留下了许多不可知的变数。 其三，冷战时期国际关系的运作规则是大国决定一切，大国决定小国的命运。今天，围绕北约东扩的较量仍然脱离不开这个窠臼，针对美俄首脑赫尔辛基会晤之类的交易，不少中小国家已在怀疑是否会有新的“雅尔塔协议”，担心自己的命运仍然操纵在大国手中。 可见，冷战虽然结束了，但是冷战思维还存在，为冷战服务的主要军事工具还在起作用。在面临21世纪以“和平与发展”为主题、以“对话代替对抗”为主要形式的国际关系格局中，人们完全有理由提出一个问题：像北约这种以敌国为主要对手的国家军事同盟，它仍然适合冷战后国际安全的需要吗？ 东扩与欧美战略意图 自从北约东扩问题提出以后，西方出现了空前的一致，欧美国家纷纷赞同并竭力推动之。 这种一致，是基于欧美之间在欧洲共同的战略利益。从政治上讲，西方认为在原苏东地区“民主革命并没有完成”，特别是俄罗斯可变因素太多，北约东扩势必造成“在民主业已存在的地方（指东欧）增强民主”；从军事上讲，华约解体以后造成的军事真空必须填补，才可免除“最近才解放的中欧国家……处于软弱无能的状态”。这就是说，北约东扩的战略目的是要在欧洲实现西方民主制度，按美国国务卿奥尔布赖特的话说，“其动机是迫切希望建立一体化的欧洲”。 有人曾提出疑问，欧洲一体化不是正在通过欧洲联盟的扩大逐步实现了吗？为什么还要冒风险推进北约东扩？奥尔布赖特的答案只有两个：一是认为，要在欧洲实现一体化的西方民主制度，欧盟的作用不能替代北约的作用，“北约提供的安全对欧洲联盟所许诺实现的繁荣一向是必不可少的”。换句话说，就是只有政治和经济保证是不够的，必须还有军事上的保证。二是由于北约“是个跨越大西洋的组织，它可以确保统一的欧洲与北美保持最牢固的关系”。换句话说，因为美国不可能直接参与欧洲联盟或西欧联盟的活动，因此只有通过北约东扩才能保证美国留在欧洲的必要性和长期性。 由此可见，围绕北约东扩问题，既要看到欧美之间战略上的一致，也要看到它们之间的差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