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C913·3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3555(2013)05-0003-10 十七届六中全会提出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战略部署以来,文化体制改革和全社会参与的文化发展实践都出现了新的气象。文化的发展既需要自上而下的指导,也需要自下而上的创造。其中,村庄的文化建设经验应该得到充分的调查、研究和总结,只有将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两股力量结合起来,形成良性互动,我们的社会文化大发展局面才可能真正形成。在城乡社会转型的背景下,广大人民正在进行不同于以往的各种各样的创新性文化实践。从事民俗学等文化研究的学者应该关注这种情况,并且参与这种文化实践。这种关注和参与是我们学术研究的时代责任和历史使命。 本文拟指出目前村庄社会中正在发生的一些文化实践现象,并且给予一些讨论。 一、村庄的解体与再造 中国农村是由一个个村落构成的,事实上这种村落社会也是构成整个中国社会的一个基层组织,在今天的发展过程中,村庄所面临的一个严重问题就是解体化的危机,这可以从以下三方面来看。 (一)从土地的大包干到土地的集体出让 三十多年前,在1978年年底,发生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安徽省滁州市小岗村有18个农民在那年12月24日晚上,按下了自己鲜红的指血印,写了一个大包干的申请书。这开启了中国改革开放的序幕,而且是自下而上开启了城乡社会经济全面改革的序幕。大包干成了象征性的时代标志,我们进入了一个由人民主体认为该如何发展如何建设的时代。但遗憾的是,今天农村土地的使用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已经不完全由农民说了算。 随着市场化经济的发展,许多地方大包干的土地出现了租赁的情况,相当一部分农民将自己具有使用权的土地出租给本地其他农民或外来农民耕作,自己则离开村庄土地从事其它经营。后来的情况就非常不同了,土地的流转已不能由农民个人所决定。许多村庄的土地被开辟为工业用地,或者叫开发区用地,农民可能在一夜之间就全无耕地了。有些农民尽管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但因为获得了进工厂当工人的机会,在眼前的收入上似乎并不吃亏,这也是一般农民赞同土地出让的原因。但问题在于,从粮食安全来说,中国农村的耕地是不能以这个速度减少下去的,所以国家提出必须保证最少18亿亩农业用地的红线。但是至今为止,我们很难说这条红线没有被突破。 这种土地用途的改变是当前城市化过程的突出表现。在追求GDP指标的发展模式中,这种土地用途的转变,并不与经济总量增长的短期目标发生矛盾,而可能与城乡协调发展的长期目标发生矛盾。因为,一般来说,工业化城市的发展需要长久依托作为市场和材料来源地的广袤农村,在国内的农村大量减少的情况下,就只能越来越依靠国外的市场和原料供应。可是,中国的农村已经是世界上最后的农村,我们已经没有机会到其他国家去寻找农村。英国等早期工业化社会,可以把非常广阔的国外农村作为它们的材料来源地和市场,其后的一些国家在推进工业化的进程中仍然可以依托国外的农村,但是,中国作为后发展的一个大国,如果试图走他们的老路来牺牲自己的农村,显然是行不通的。这就是我们农村的一个现实处境:土地的流失和它所带来的整体经济能否可持续发展的隐忧。 从社会再生产和文化传承的角度来看,问题就更加令人忧虑。农业用地的大量减少,从根本上改变了农村社会再生产的基础,即农村家庭的代际间的土地继承关系。大量郊区的土地变成商品住宅楼建设用地之后,村民虽然可以上楼居住,还因为出让土地而获得了一笔可观的收入,但是他们的子孙后代就再也没有土地的继承权了,再没有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了。这不仅是长远经济利益的问题,更是一种乡土情感被伤害的问题。也就是说,由于村民失去了共同拥有的领地,即使还居住在一起,也丧失了乡里乡亲的情感纽带,村庄的熟人社会由此走向瓦解。 (二)家庭成员聚少离多和村落空心化 农村人口大规模向城市流动,主要是以青壮年群体为主,他们虽然没有成为完全意义上的城市人,但已经是以城市为生存空间,而不再以村庄为生存空间,这种情况在中国历史上从未有过。特别是在一些远离城市的穷困地区,大部分村庄都缺少青壮年的劳动力人口,只剩下老人和儿童。所谓留守儿童,是指那些家长进了城市,而未被进了城市的家长带到城里去,仍然留在村子里,由爷爷奶奶来看管的儿童。由于这些剩下的儿童在附近的学校里已不能凑成一个班级,学校也就迁移到离城镇比较近的地方去了。村庄里的儿童越来越少,老人也随之越来越少,最后导致村庄彻底空心化。 在村庄走向空心化的过程中,发生了很多社会问题,如儿童缺乏抚养,老人缺乏赡养。外出漂泊的打工者也感到没有着落,因为家庭成员以及亲属之间的聚少离多,他们在奔波劳碌中得不到任何一点来自家庭和亲属的关爱和抚慰。这样,虽然表面上没有人来侵占这些村庄,但是由于村民们逃离了村庄,村庄还是走向了消亡。 (三)产业转型与村庄的再造 值得注意的是,在那些距离城市较近又没有被城市的扩张所吞没的农村,或者一些虽然偏远但是交通还算便利的农村,尽管也有人口向城市流动,但是仍然有一部分人口能够留在他们村落空间里生活,他们可以在原地从事各种与市场衔接的各种生产,特别是服务业。比如,旅游业大量进入农村,使得很多农户成为民俗旅游接待户。对于城里人来说,村庄的各种资源是具有吸引力的,包括农耕的土地和亲近自然的生活方式等。这样,很多农民由于增加了经济收入而仍然留在村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旅游业在一定程度上挽救了村庄解体的危机。现在的问题是,由于这些地方的村民主要不是依靠原有的耕地和原有的亲属合作关系进行生产,而是面对着一个竞争激烈的旅游市场,所以可能会造成村民之间在旅游资源上的争夺,因此特别需要整合与合理分配各种资源,增强村庄整体的竞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