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进入90年代以来日美贸易战十分激烈,您对于这个问题有何观察? 羽田孜:我在做外务大臣时,曾经跟克林顿等人见过面。最近,也就是一二十天前,我还与主导美国的政治家们包括美国副总统会过面。我认为,贸易往来越密切,相互间就越容易产生问题。宫泽内阁时开始的一揽子协议,在我做首相时也是没有结果。但是,我当时在美国日本各省官员谈话时认为,这个协议初起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日本拥有压倒性的贸易黑字。对此,我们自身必须采取积极的对策。因此,虽说是没有结果,但我们认识到必须立即着手行动。日本开放门户,与其说是为了美国,为了其他国家,不如说为了日本和日本国民。对此,我们应该给予充分的估价,并采取行动。 记者:现在,美国国内有相当一部分人从国家安全的角度来考虑日美贸易战,日本是不是也有一些人从这个角度考虑问题? 羽田孜:说没有,是瞎话;说有,虽不错,但也只是一部分人的想法。自刚才说的框架协议之后,经过大家的努力,现在小汽车和零部件等问题,我认为已经有了相当大的进展。从贸易的量上说,日本是一个巨大的进口国。所以,我认为,在不远的将来会得到很大的改善。越来越多的各种各样的人们担心会发生战争,但我认为这个问题一定会得到解决。 记者:日美贸易战将来会不会演化成政治争端,经济问题会不会政治化?会不会演化为像过去美苏争端那样的格局? 羽田孜:我认为绝对不可能发展到这一地步。问题会得到解决,日美双方在全球范围的问题上必然会走到相互合作的方向上。如果现在政府的行动再稍微灵敏迅速一些,可能会更好。对此,美国人存在着不满,也是事实。 记者:羽田先生,您认为美国现在的经济状况和经济前景如何,下一世纪美国能否继续维持头号经济大国的地位? 羽田孜:我认为,从美国的人口或者资源等方面来说,美国具有足够的力量维持自己的地位。但是,既然美国财政存在着庞大的赤字,那么,国民努力增加储蓄,国家更加认真地研究并采取一些解决财政赤字的措施,则是十分必要的。 记者:进入90年代以来,美国非常积极地组织和参与北美自由贸易区,这是否意味着美国将成为一个地区性国家,是否意味着美国将来会越来越强烈地推行贸易保护政策? 羽田孜:对此现象我们也十分担忧。但与此同时,他们对于欧共体的壁垒化也十分担心。所以,可以这么说,他们会有所倾向于保护主义,但我认为他们还不会走向贸易保护。可以认为,北美三国贸易圈的成立一定会影响到世界其他国家。如果北美贸易圈降低关税,那么,世界其他国家也可以共享这一优惠。 记者:90年代以来,日本参与国际事务的积极性和主动性显著增加,您认为在本世纪末或下一世纪日本将通过什么方式参与国际事务以及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羽田孜:首先开放自己的经济,这是最重要的,这对亚洲会起帮助作用;其次,对于人口问题、环境问题,以及全球性的国际事务,日本都应该做出积极的贡献。 记者:您如何评价中国与俄罗斯的改革? 羽田孜:中国采取了自由竞争、市场机制等政策,我认为的确是好的。俄罗斯由于是政治改革先行,所以陷入了过度的混乱,这是不行的。中国是从经济改革开始的,进入了自由经济,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失序。毫无疑问,这是向市场经济过渡的代价,所以,多少有些混乱也没有什么。拿日本来说,战败后有10年左右,也曾陷入极大的混乱,但现在我们已经能够控制混乱局面了。中国有12亿人口,有内陆地区和沿海地区的差异,但仍达到了现在的水平,这是非常值得赞扬的。进一步说,市场经济是一种自由竞争的经济,但有一定的规则。作为这种规则的法律,如会计法、破产法等,我认为都迫切需要切实的完善。 记者:说到失序,您认为中国应采取什么措施防止将来可能出现的失序? 羽田孜:我希望,在切实、慎重、逐渐地向市场经济转轨的同时,中国的各位国民要冷静地认识到大家都是同一国家的事实,团结起来渡过这一时刻。对于中国的内政,我不便多说。总之,应该团结起来渡过这一时刻,这会导向中国的新发展。 记者:90年代以来,很多前政要,即退休的政治家,如卡特先生、基辛格先生等,他们在处理国际危机的事件中,发挥了特殊的、不可替代的作用。那么,退休的政治家在处理未来的国际动荡中会发挥什么样的历史作用?怎样发挥历史作用? 羽田孜:他们这些人都曾经经历并度过了荣耀的、痛苦的以及严峻的时刻。他们从负有责任的位子上退下来,能够从公平的立场上再次看世界事件。负有责任,往往有做不到这一点的时候。不负有责任,就可以从更大的、全球性的范围来看问题。 记者:去年以来,日本经历了一系列的政府更迭,您认为,日本政局频繁动荡的原因主要是什么?您对日本政局的前景有何看法? 羽田孜:苏美冷战结束了,由此,各国都在努力寻求世界的新秩序,但哪个国家都没有寻求到。美国也陷入了混乱。在日本,也是上任的上任,辞职的辞职,最后大家都输了。澳大利亚、新西兰都已经实现了政府更替。现在意大利政府也更替了,法国大致也会如此。德国执政党仅仅多一票而获胜。尽管不一定局限于发达国家,但所谓发达国家,都陷入了大混乱。我想,日本也是陷入混乱中的一个。日本的情况是,多少有些空想主义的政党和极端超现实主义的自民党,在议会中争吵着。要通过预算,没有这些空想的人的合作是不行的。大家并不真正地讨论问题,而只是把问题推给下一个人。所以,外国人觉得“日本的政治家老是换”。这是日本政局的现状。但是,随着我们跳出自民党,日本的政治框架彻底改变了。大家都变得更加现实。因此我认为日本的政局虽说混乱,但政治上还是有一点进步的。另外,选举制度现在也改变了,新制度还没有实验过一次。虽然自民党和社会党仍然反对,但我的党中是没有人反对的。我希望哪怕早一天也好,进行不是一次,起码是两次选举,那么,政治就会安定一些。而且,日本虽然呈现出混乱的状况,但外交、经济政策等方面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仍可以说是安定的。可是,由于人们都是把问题推给一个人,这种现状如果长期持续下去,还是有产生大混乱的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