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林顿上台伊始,美国政策的一个重要官员沃顿在阐述新政府的外交政策时强调说:“人权是我们政策的核心,美国将想方设法用其援助和影响力帮助这些国家促进人权和强化巩固法制的民主制度。”①沃顿这番话如实地道出了美国政府在制定和执行外交政策时的一种文化价值取向。克林顿政府的这种文化价值取向自然也体现在其对亚洲的政策之中。不过这种明确带有“文化输出”的政策遭到在文化传统上与美国迥然相异的亚洲国家的抵制,不仅导致克林顿政府的亚洲政策收效甚微,有时还出现适得其反的结果,成为影响美国与许多亚洲国家关系的一个主要障碍。 一 向外输出自己的文化价值观虽然也存在于其他大国或强国的外交中,但是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像美国那样热衷于“文化输出”并使其带有明显的持续性,美国政府以自己的是非标准衡量其他国家的行为与文化传统,通过各种手段传播美国的价值观念,促使或迫使其他国家接受美国式的民主体制和“人权”标准。这种价值取向固然主要出于战略上的考虑,但在美国主体文化中存在着深刻的历史根源。 使命观(或称天命观)是盎格鲁-撒克逊白人清教徒的宿命论在美国文化中的意识形态反映,他们自认为是上帝的选民,北美大陆就是自己宗教理想得以实现的“净土”。随着北美大陆的逐渐开拓,这里成为追求自由者躲避旧大陆迫害的理想之所已是多数移民的潜在意识。优越的地理位置,丰富的自然资源使一些人开始意识到北美大陆的特殊性以及来到这块土地上的人们所承担的使命。他们把在世界上履行特殊使命的意识深深扎根于美国白人文化之中,成为美国白人把美国与世界其他地区区别开来的主要标准之一,也成为他们作为上帝选民在尘世中追求的“理想”。因此当美国开始处理与自己政体不同的国家关系时,这种价值观必然会在其外交政策中体现出来,要求其他国家接受美国式的民主体制便成为其中的一个主要内容。 美国在外交领域表现出的“救世主”态度可以从其文化中找到历史痕迹,毋庸置疑,受这种文化强烈熏陶的美国决策者无不希望美国成为全世界的“新耶路撒冷”。华盛顿的“神圣之火”,杰斐逊的“民主理想”、威尔逊的“14点计划”、罗斯威的“四大自由”以及二次大战后美国为对付国际共产主义“威胁”而提出的一系列所谓的“主义”,都在意识形态上反映出这种价值取向。用美国前总统乔治·布什的话来说,“两个世纪以来,美国给世界树立了一个自由与民主的榜样,数十年来美国领导了为保持与扩大自由之福泽的斗争。”类似这样的言辞在美国外交文献中俯拾皆是。 冷战结束后,世界并未进入太平盛世,相反国际形势变得更加错综复杂。美国面对着来自各方面对其世界领袖地位的挑战,更加注重文化影响的作用,试图把一个意识形态多样化的世界用美国的价值标准统一起来,实现冷战后美国治理下的和平。美国政府决策者从他们的文化武库中找到了一把刺向其竞争对手的双刃剑,既有效地维护美国的实际利益,促使美国文化价值观的传播,又将对手置于文化意识形态上的被动守势境地,达到军事力量所不能达到的目的。克林顿与其前任一样,在处理外交事务时不会忽视这把双刃剑,他的全球战略和亚太政策都包含着这方面的价值取向。 二 克林顿竞选总统时,就大谈上台后将比其前任更加重视在国外促进民主和人权,执政后这方面的调子一直居高不下。他宣称,“本届政府的对外政策将以民主原则和民主制度为根基”,“促进世界的民主革命是美国的一项首要战略原则”等等。冷战的结束尽管难以判定谁是真正的赢家,但东欧巨变、苏联解体使美国朝野更加意识到向外传播美国意识形态与文化价值观的重要性。克林顿就职演说中不无所指地说,美国最大的实力就是它的思想力量。他提出了“把市场制民主国家的大家庭”推广到全世界的“扩大战略”,以取代冷战时期的全球“遏制战略”。这一战略在1994年美国国家安全报告中特别予以强调,把促成国外民主与美国安全和经济发展视为同等重要,并列为美国对外政策的三大支柱之一。当然这三者并不是平行的,而是联系密切、相互补充的。美国决策者认为冷战结束后民主国家采取的政策更有利于美国利益的实现。克林顿在上述报告的“总统声明”中宣称,“民主国家不大可能威胁我们的利益,而更加有可能与我们合作,以对付安全方面的威胁,并促进持续的发展,安全的国家更加有可能维护民主结构并支持自由贸易。”②美国家安全顾问安东尼·莱克说得更具体,“民主的传播将帮助解决所有其他的美国外交政策问题”。穆拉夫契克也认为,“民主或民主运动的扩散必然有利于美国”。③ 亚太地区在克林顿政府的全球战略中显得越来越重要,美国1994年的国家安全战略报告指出:“亚洲是一个对美国的安全和繁荣越来越重要的地区。在其他任何地区我们三管齐下的战略都没有像这一地区那样紧密相连,要求美国继续参与的需要也没有像这一地区那样明显。安全、开放市场和民主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同我们对这一具有活力的地区的态度密切相关。”克林顿重视亚太地区尽管主要出于安全和经济利益考虑,但作为美国外交的一个传统以及实现其亚太战略的一种手段,输出“民主”和促进“人权”自然在其亚太政策中会充分体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