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是一个不寻常的年份。1945年结束的第二次世界大战,至今已整整50年了。为了深刻地总结和记取大战的历史教训,联合国大会定今年为二战纪念年。然而此时此刻,作为对这场大战负有历史罪责的日本的某些动向都有些让人费解。 日本在二战中的作用和地位不言而喻,因此新年伊始,“50周年”便成为日本各大报的热门话题,各报从新年第一天便开始连载系列文章,重新审视战后所走过的道路。仅从“日本和亚洲”、“走出深渊”、“论战后责任”这些题目,也不难发现各自在历史问题上的认识分野。日本各党派、各社会团体在这个大是大非问题上的意见交锋,也随着50周年的到来而明显加剧了。 众议院议长上井多贺子女士在其“新年献辞”中指出:我们通过拥有诚实地回顾历史的力量,以此来消除亚洲各国对日本的不信任,面向世界开辟走向未来的道路。从而表明了欲在50周年之际国会通过“不再战”的决议的强烈愿望,这也是细川内阁曾经表示过的愿望。但是这一设想能否如愿实现,并由不得上井这位女议长的个人意愿,它在日本列岛尚面临着不小的阻力。曾在80年代提出过“战后政治总决算”口号的前首相中曾根康弘,就直言不讳地反对国会通过类似的“谢罪决议”。其理由是日本历任首相已分别在其施政方针演说中和出访中做出了反省表示,而历史是不会消失的。 关心历史问题的人们不会忘记,在法西斯德国无条件投降40周年的1985年5月8日,前西德总统魏茨泽克在联邦议会发表了一番掷地有声的演说,他在演说中除了向在二次大战中屈死的冤魂表示哀悼以外,毫不推卸地承担了德国发动侵略战争的历史责任,并要求德国人永远记住那一切。此后在德军入侵波兰的纪念日,这位前总统还特意飞往华沙,向曾遭受纳粹铁蹄蹂躏的波兰人民负荆请罪。两下相比,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另一个国家——日本的态度,就显然不可同日而语了。迄今为止,战后以来日本已先后推出过23名首相,而明确承认那是场侵略战争的只有细川前首相,而他也由于遭到国内的强烈反对不得不在10天后又有所退却(改口为“有侵略行为”)。 就在去年仅仅相隔3个月的时间,日本就有两名内阁成员先后就此大放厥词,最后都遭到了罢官。加上80年代的两名“好汉”,这已先后有4人登台表演了。一些媒介说这些人是“政治失言”,这真是冤枉了他们。其实这都是他们的真心话,他们早就憋在心里不吐不快。直到如今,相当多的政治家乃至一般公众都认为,那场战争是为了解放亚洲和保卫祖国。这一两年来稍有变化的只是承认对中国的侵略和对朝鲜半岛的殖民统治,而拒不承认在东南亚的战争也是侵略战争。 在《产经新闻》看来,战后50年来,社会党和“文化界进步人士”等左派阵营始终在“误导公众”,日本的所谓“战争责任”与这些人极有关系,其思维习惯性至今还对日本的基本内外政策产生着“恶劣的影响”。东京大学教育学部的藤冈信胜教授负责编纂、审阅日本各类学校的历史教科书。日本的历史教科书问题在80年代已经多次引起了亚洲国家的不满,但如今这位藤冈先生却要重新评价日本的近代史和现代史教育。他曾在去年8月的教育科学研究会上发起了一场“大东亚战争是自卫战争”的讨论,据悉在场讨论的教师还对这个命题予以肯定。这个研究会指出了现在教材中“美化苏联、中国,丑化日本”的倾向,字里行间对日军的战败表现出“幸灾乐祸”,使学生产生“厌弃军人”的感觉,再加上对“南京大屠杀”事件只引用中国方面和远东军事法庭的死难人数数据,藤冈先生“深表忧虑”。在他看来历史教育的目的应培养学生形成“正确的国家观”。日本必须履行其国际义务,教科书应当讲述国家所应发挥的作用。 如何迎接战后50周年的到来,日本国内去年就出现了一系列引人注目的动向。如四国岛上的爱媛县议会去年12月9日居然通过了一项决议,称亚洲各国的独立和经济发展,“皆赖阵亡日本军人所赐”,这样的结论实在令人心寒齿冷,以至3天后该县的100多名观光客在汉城金浦机场走下飞机时,受到了当地公众团体示威游行的“欢迎”,以至该县议会不得不对原决议做出若干修正。 去年年底,美国方面打算发行一张纪念原子弹爆炸50周年的邮票,邮票上的文字说明是“原子弹爆炸加速了战争的结束”。孰料此议在日本各地引起了强烈反响,上自首相、外相,下至广岛、长崎市长和许多普通公众,都对此表示强烈不满,说此举会使世界上唯一的原子弹受害国日本公众的感情受到伤害。然而对日军的“南京大屠杀”罪行,日本不仅不愿提及反而有人向政府提出建议,由日中两国共同调查“南京大屠杀”一案中的确切蒙难人数。去年年底日本有关方面还匆匆忙忙欲焚毁昔日日本军国主义的罪证材料——一批中国人的遗骨,这是考虑到中国人民的感情了吗? 随着50周年的来临,那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纷,今年恐怕会更甚于以往。新年刚过就有消息表明,鉴于大战期间日军对英军俘虏的非人道行为,英国将不邀请日本参加有关的纪念活动。这对日本来说是难堪还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尚不得而知。但对美国方面的邀请,日本倒是恳请对方予以撤销。对美国预定于今年9月2日(即日本在东京湾内的“密苏里号”美国军舰上签署投降书之日)在檀香山举行盛大的纪念活动,打算邀请各有关国家的领导人莅临,这将是今年各国纪念活动中的压轴戏(去年则是纪念诺曼底登陆50周年活动)。但是日本方面却以“国民感情难以接受”为由,表示无意参加。日本外务省不希望出现这样的氛围:在事隔50年之后又旧话重提,重新挑起战胜国和战败国之间复杂的感情纠葛。看来继贸易摩擦之后两国又会出现“感情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