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因是美国新实用主义哲学的代表人物,他的哲学观点在西方哲学界颇有影响,同时也引起了广泛的异议和争论。由于他在哲学本体论和知识论领域提出了独特的和具有创新意义的主张,使他的作品获得了西方哲学经典的地位。尤其是他作为一个分析哲学家,却在哲学研究中赋予本体论以突出的地位,认为哲学本体论与自然科学理论不分高下,同等重要。在他看来,思辨的形而上学必须坚决摈弃,因为这种形而上学本体论缺乏现代科学的语言和逻辑基础,使得究竟存在什么这个问题至今仍使人们感到困惑。他同时认为,不能因为有些形而上学毫无意义,就否定整个本体论学科,而应采取一种积极的态度,重新恢复本体论学说的活力和地位。 如何做到这一点呢?奎因认为,只要把科学方法引入本体论研究,以现代逻辑的原则为指导,重新构造对本体论问题的阐述方式,我们便可以弄清,对什么东西可以进行有效的探索,在什么地方产生了不同本体论之间的差异,人们应如何消除这些差异等等。奎因这一出发点,表现出他在分析哲学中的独树一帜,也决定了他讨论与解决本体论问题的方式必然与众不同。 奎因认为,分析哲学家应该着眼于本体论问题,是因为它隐含在一切理论问题之中,这个问题的解决是其他一切理论问题得以解决的基础。无论是自然科学家,还是数学家,或是哲学家,当他们构造或谈及一种理论时,实际上都连带着他们的本体论态度,他们的各种理论的陈述中不可避免地暗含着本体论上的断言。物理学家谈论物体时,是以承认物质对象存在的约定为前提的;数学家讨论各种关于数的问题时,也是以承认各种数存在的约定为前提的;那么当哲学家给出一种个体理论或包含类的理论时,也同样是以承认个体或类存在为前提的。这就是所谓本体论的承诺(ONTOLOGICAL COMMITMENT)。既然任何理论的任何陈述都带有本体论承诺的性质,本体论问题就具有一定的普遍意义。 在本体论方面,哲学家与其他科学家所关心的问题有所不同。给定了物理对象,就要由科学家来确定是不是有袋鼠和独角兽;给定了类或数,就要由数学家来确定是不是有偶、素数;而哲学家所关心的是更为一般的问题,他们要确定是否有物理对象,是否有类或数等等。所以哲学家的问题是最根本的问题,即科学理论的基础问题。哲学家在本体论方面的工作具有一种治疗性质,他们对涉及本体论的语言进行诊断,阐明和确定正当的实体,否定和排除那些不正当的、容易引起思想混乱的实体。奎因说,哲学家的任务“是使已经被默认的东西明显起来,使以前含混的东西变成精确的,揭示和解决悖论,解开纽结,剜掉退化的赘生物,清除本体论的贫民窟。” 奎因把本体论问题简化为关于存在什么东西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古往今来的哲学家们一直争论不休,各持已见。有些人主张必须承认非存在实体的存在;有些人则主张必须承认象柏加索斯之类的虚构个体存在;也有人要求把现实实体同可能实体区分开,强调可能实体在众多不同的实体中应该具有特殊的地位;还有些人保持着传统哲学的色彩,主张划分殊相和共相两个不同的领域,而共相是超时间的客观实在。奎因对这些见解一概加以反对,他认为这些见解缺乏科学根据,是在思想被不正确的语言用法所误导的情况下产生的。他要给出一个明确的中性标准,正确地判定什么是哲学家所作的本体论的承诺,并以此标准来理清各种本体论的对立和不同点。 奎因的目的在于,一方面指明哲学家们各自本体论观点之中的某些典型差异,点出他所反对的观点,并提示他认为合理的本体论的选取方向;另一方面运用逻辑原则建立一种明确的规范,使人们能够清楚明白地确定在哪个关键之点上产生了本体论差异。 这种规范亦即本体论承诺的标准是什么呢?奎因有一个著名的口号:“存在就是作为一个变项的值”,这就是他的本体论承诺标准的基本内容。他的语言基础中灌注了现代逻辑的精确性和明晰性,不容许留有丝毫模糊之处。他运用谓词演算这个强有力的工具,将量化方法引入本体论语言分析。 这样便对有关本体论陈述的语言形式作出新的规定,即语言中除了约束变项之外,不能再包括其他与本体论相关的东西。于是,奎因把哲学的存在问题变为逻辑值域或逻辑阶的选择问题。按照一阶谓词演算的语言构造的理论,其本体论承诺是个体,即这种理论的基础归为个体;按照高阶谓词演算的语言构造的理论,其本体论承诺是类或其他抽象对象,即这种理论的基础归结为类或其他抽象对象。 为什么要把变项同本体论联系起来呢?奎因认为,使用约束变项是人们达到本体论承诺的唯一途径。命题中的变项可以看成一种不定代词,代表某类事物中的任意一个事物,这类事物是这个变项的值域,即该变项只能从这个值域中取任一分子为值。约束变项是被量词限定了的变项,其值域已经给定,所以约束变项作为代词是指称的基本手段,存在就意味着在一个约束变项的指称范围之内,即是约束变项的一个值。从约束变项方面出发考虑本体论问题,才能得到一个可靠的标准,判定一个理论所承诺的是什么样的本体论。一个理论承诺的东西必须能够为该理论的约束变项指称,这个理论所作的断言才是真的。 这个本体论承诺标准表明,任何理论都逃脱不了对某物存在作出本体论的承诺,并且根据这个标准可以正确地判定一个理论所承诺的那种本体论。但是,不可能任何理论的承诺都是正确的,并非任何理论所承诺的东西都是真实存在的。奎因解释道:“在本体论方面,我们注意约束变项不是为了知道什么东西存在,而是为了知道我们的或别人的某个陈述或学说说什么东西存在;这几乎完全是同语言有关的问题。而关于什么东西存在的问题则是另外一个问题。”弄清本体论承诺,是为了保证说话方式在语言上清楚明白,找出本体论问题方面进行辩论的共同基础,不致由于概念结构上的分歧而陷入窃取论点的谬误。如果把本体论的标准看成形而上学本体论的相对化,即承认各种不同的本体论都是真的,人们设想的世界都是实在的,那实在是对于本体论承诺标准的一种误解。奎因宣称他是站在语义学角度谈论本体论问题,是为了避开传统哲学在争论什么东西存在时造成的困境,使得本体论的争论变成语言的争论。但这决不意味着什么东西存在完全取决于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