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罗素、维特根斯坦和摩尔等开启的语言转向对传统形而上学的消解,后现代主义关于“哲学死了”的话语甚嚣尘上,使得哲学走入了相对主义、虚无主义和非理性主义的困境。如何走出困境?当代哲学家纷纷反思“现代哲学的基石”——康德哲学。在回到康德的思潮中,《遗著》由于是康德晚年对批判哲学的反思、变革和发展的重要手稿而成为新兴的研究领域。而且还引发了“分析的康德主义”(Analytical Kantianism)、“理性动力学”(Dynamics of reasons)、“科学哲学史”(History of philosophy of science)等具有重大学术前景的学术理念或新兴学科的关注。更为重要的是,从横向对比来看,《遗著》的思想成就堪与当代主流的思潮比肩,所以Jefrey Edwards直言:“在二十世纪的学术史中,学者们常常以两种方式(存在主义和分析哲学)中的一种接近《遗著》中的知识问题。”① 《遗著》是康德晚年所写的十二束手稿②,因为Kuno Fischer(1860)和Erich Adickes(1912)抱怨其“毫无价值”③,只是“堕落天使”④而少有学者问津。但是,Eckart
(1993)的编辑、翻译和解释使得《遗著》的价值凸现,并成为国际学界备受关注的领域。随后,康德全集的《遗著》部分(21、22卷)摘要翻译为英语和法语⑤等多国译本,并涌现出了Michael Friedman、Bryan Hail、Paul Guyer、Jefrey Edwards等研究专家以及大量研究性文献。笔者所在的研究团队在多次访学或留学于英国埃克斯特大学、美国西北大学、澳大利亚的新南威尔士大学、悉尼大学和墨尔本大学等期间,已经搜集到了大量文献⑥。在研读的基础上,笔者已经在重要期刊上发表文章数篇⑦,其中两篇分别被“中国社会科学文摘”和“人大复印资料”转载。这些文章旨在梳理文献、厘清批判哲学和《遗著》的关系问题。以此为前提,将要接近的核心的问题是如何定性康德的《遗著》?《遗著》的核心逻辑是什么?在《遗著》尚无中译本并且对此的研究几乎出现学术空场的情况下,解决这些问题就将是有益的尝试。 一、难题与解题:康德晚年思想定位难题与Hall的解题模型⑧ 一般认为,批判哲学中的“先验观念论”和“经验实在论”是统一的。如牟宗三认为,观念论和实在论法不过是对同一哲学的不同取向的表达,“‘经验的实在性’是内指地说(Immanently),‘超越的观念性,是外指地说(Tanscendently)。即感性是内指,离乎感性是外指”⑨。郑昕先生也认为,先验观念论是“体”,而经验实在论是“用”⑩。同时,因为《遗著》一直被认为“没有任何意义”(11),所以上述定性也成为康德整个中后期哲学的定性。但是近些年,基于《遗著》的文本解读,国际学界的《遗著》研究专家打破了观念论和实在论相“统一的平衡状态”,走向了三种对立的观点:“绝对实在论或相对实在论”(或“质料实在论”)、“新的观念论”和“折中的观点”。 “质料实在论”。持此观点的学者认为,康德在批判时期的经验实在论面临困境并最终走向了“质料(以太)的实在论”(包括绝对实在论或相对实在论)。批判哲学中的经验实在论的含义是“在经验上确定的意识证明了在我外面的空间里对象的存在”(12),而《自然科学形而上学基础》的物质力学理论是康德经验实在论的具体应用。但是Kenneth R.Westpha发现物质力学理论面临着困境:这一理论只是一般意义上的物质理论,没有引入具体外在的物质,不能证明物质的多样性,因而观念论体系缺乏客观实在性。为此,在“《遗著》中,康德发展出了物理学意义上的、一元的以太”(13)。由此,Westpha断言:“如果我们以康德的话语方式认真考察他的思想工程的话,其结果是康德不是一个先验观念论而是(绝对是)一个考察物理学对象的实在论者。”(14) 如果说Westpha的康德诠释是一种“绝对实在论”的诠释的话,Jefrey Edwards就是一种相对实在论的诠释。Edwards认为,康德知识理论不但需要“观念论”作为先验的形式条件,而且需要实在论作为质料条件。具体而言,反对虚空的空间的第三类比(协同性原理)需要一个充满空间的力的“场域”(引力和斥力等),而组建连续性的力的“场域”需要一种“质料”作为“基石”。Edwards认为,作为“基石”的物质就是《遗著》中的“以太”,因为“以太”的运动力充斥空间并刺激主体形成经验。需要说明的是,Edwards所理解的实在论比Westpha的实在论要温和。具体而言,在他看来,虽然“就有普遍连续性的物质力(例如以太运动力)的存在是全部的外在经验的必然条件”(15),但是这种力“具有先天性和具体性”(16)。所以,他明确指出:“以太理论不是一种绝对意义上的经验实在论,而仅仅是一个相对意义上实在论”。(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