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64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0717(2013)05-0007-06 “大气”一词,《现代汉语词典》解为:“大的气度,大的气势(名);气度大,气势大(形);大方,不俗气(形)”[1]。“大气”除了名词意义上的“空气”、“气体”等意思之外,还包含有“气质”、“气节”、“气魄”、“气概”、“气势”、“气量”、“气度”、“气氛”(在大学主要指学风、氛围)等词义。那么,“大气”与“大学”、“大学之道”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呢? 丁学良在《什么是一流大学》一文中谈到:“大学,大家都知道,英文是university,这个字的字根是univers,意思是无所不包、普遍。这个字根引申出了好几个字,大学是其中之一,另外一个是universe,‘宇宙’。这说明什么呢?说明大学的含义本身应该是,最尽可能的广泛,最尽可能的普遍。”接着他又说:“讲到世界一流大学的精神气质,我认为另外一个字,和大学的字是一个字根、一个意思的,就是universallistic,它的意思是‘普遍主义的’。大学从它诞生的那天起,就是一种普遍主义的机构。”[2]无论是“无所不包”、“广泛”、“普遍”,还是“宇宙”、“普遍主义的”,这几个词都与“大气”有着某种内在的联系,甚至有着某种意义上的等同。也就是说,大学,从根本上说,它就应该是“大气”的。 从我国古代《大学》来考查,“大气”也与“大学之道”有着某种内在的关联性。《大学》作为“孔氏之遗书”,开篇即阐明了大学之纲领:“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朱熹说:“大学者,大人之学也”。其所谓“大人”,就是孟子说的“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的“大人”。孟子尝说乐正子是善人,是信人,又解释道:“可欲之谓善,有诸己之谓信,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3]。这里所谓的“赤子之心者”、“充实而有光辉”,均无不蕴含“大气”之要义:“赤子之心者”,必是“大气”之人;“充实而有光辉”,此乃“大气”之形。“明明德”、“亲民”(“亲”,按朱子注,同“新”,下同)、“止于至善”之大学三纲领,强调的是“大人”通过个人自身“去除欲望”、“去旧为新”、最终超越自我而达到“至圣之人”的目标,体现的是“大学”通过帮助“大人”去欲而后彰显其美好品德,推己及人,普及天下,成就内圣外王之理想,从而实现“大学”“止于至善”的无限追求之最高理想。可以说,“大人”若无“大气”,难以“明明德”,难以“亲民”,更难以达至“至善”;“大学”若无“大气”,则难以培养出“大气”之“大人”,难以造就真正的“圣人”,最终难以达到大学之最高境界。接下来,《大学》八条目“格物、致知、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进一步强调了成就“大气”之“大人”乃至“圣人”的具体要求和规范性约束,尤其注重渐进式的“内圣外王”之道。因此可以说,“大气”是大学之道最内在的基本要求,是成就大学的基石。 《大学》虽然是古代儒家的思想,但作为中国人文世界的精神土壤,对国家、民族、个人而言,其价值非同一般。中国现代大学虽然并非发轫于中国本土,乃源于西方,但现代大学的理想和古代大学的理想却有着内在相通之处。王岳川指出:“现代大学强调人的全面发展(德智体),古代中国的大学则主要强调对内在道德心性的开发和完善,二者有所区别。这一侧重内心完善的大学教育与现代大学并不是冲突对立的,而是可以相互融合的。”[4]大学是文明传承的重要载体。“大气”作为古代中国大学之道的最内在的要求,同样对于当代大学的建设和发展具有非同一般的价值意义。换言之,大学必需“大气”。 那么,大学怎样才能做到“大气”呢?什么样的大学才能称得上“大气的大学”呢? 一、价值取向上:超凡脱俗的“大气节” 大学是产生真理、传播真理的重要场所。从大学诞生之日起,大学就是作为真理、权威、正义的代名词,大学是“掌舵者”、“动力站”、“引路者”、“社会领袖”等赞誉不绝于耳。大学的这种崇高的荣誉源于千百年来大学自身对于这种“精神”、“品格”、“气节”的坚守,源于大学对于人类文明、科学、真理孜孜不倦的追求,源于大学对社会现实中负面的、丑恶的、庸俗的事物和现象的批判。“大学不是孤立的事物,不是老古董,不会将各种新事物拒之门外;相反,它是时代的表现,是对现在和未来都会产生影响的一种力量”[5]。大学对时代产生的第一种力量是,它作为产生真理、传播真理的重要场所,致力于传承和发展知识理性进而成为影响时代的基本力量。如果大学失去了对真理和理性的坚守,大学也就失却了其超凡脱俗的“气节”。毋庸置疑,大学除了需坚守自身最基本的知识理性外,还应通过自身的批判力量去影响时代。批判性是大学精神最具生命力的因素,是大学精神中最该有的题中之意。真正大气的大学应该有其自身的价值取向,有敢为人先的批判性,不能因为丧失社会批判的话语权而选择集体沉默。 大学必须追求独立的个性,坚持自己的发展之路,而不应盲从,不应随波逐流。一所大气的大学应当有“无论世事怎样瞬息万变,人们如何浮躁地追潮逐浪,它有一种任凭举世中风狂走,我自卓然独处的孤傲和镇定”[6]的气概。在20世纪越战期间,美国政府曾下令凡是反战者一律不准领取奖学金的资助,唯独耶鲁大学不为所动,冒着失去联邦政府的大笔资助基金的风险,继续以申请者的学业成绩作为获取奖学金的唯一标准。当时的耶鲁校长也因为坚持了大学的良心和独立而受到了世人的尊重。又如柏拉图在《理想国》所言:一切伟大的事物都矗立在暴风雨之中。一所大气的大学还必然具有坚韧的品质,必然经得起磨难、受得了苦困、始终坚守信念。当年的西南联大在战火纷飞、条件极其简陋、面临民族危难之际,能够造就一批大师、大家,成就其在中国教育史上伟大的历史地位,就在于西南联大具有大义凛然的民族气概,以其“兼容并包之精神,转移社会一时之风气,内树学术自由之规模,外来民主堡垒之称号,违千夫之诺诺,作一士之谔谔”为办校宗旨,“自觉承担起民族精神象征的重任,以刚毅、坚韧、持久的努力,沉溺于文化的传承与创新,维系民族文化的血脉,保持民族文化创造的火力,成为抗战时期中华民族‘文化坚守与文化抵抗’的堡垒”[6]。西南联大虽然生于战火之中,却成为中国大学办学历史中的璀璨明星,向世人彰显了中国人可以办好大学。正是大学的这份民族气节,才使大学有了更大作为和更广阔前景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