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 马利坦是现代西方新托马斯主义思潮的主要代表,其“完整的人道主义”学说在西方和世界其他地区有着广泛和深远的影响。“完整的人道主义”是以神为中心的人道主义,这种人道主义在一定程度上揭露和批判了西方资本主义制度的弊端,从政治上看有一定的积极意义;但同时又带有鲜明的反共产主义性质。 关键词 完整的人道主义 神圣的自由 新的基督教世界 雅可·马利坦(Jacques Maritain,1882-1973)是现代西方新托马斯主义(又称新经院哲学)思潮的主要代表人物。马利坦在漫长的学术生涯中以其卷帙浩繁、指涉深广的著述赢得了新经院哲学集大成者的地位,成为梵蒂冈罗马教廷核准的官方哲学家。他的哲学,特别是他的政治哲学和历史哲学,在欧洲、北美洲、南美洲以至非洲许多国家或地区有着广泛而深远的影响。1936年马利坦的《完整的人道主义》一书出版。这是马利坦社会政治哲学的扛鼎之作,它为新托马斯主义的社会政治学说提供了一个基本的构架并奠定了重要的理论基础。此外,马利坦还撰写和出版了《个人与公益》(1947)、《人与国家》(1951)、《历史哲学》(1957)等著作,系统地表述了他的社会历史观。本文仅就其具有广泛影响的“完整的人道主义”思想略作述评。 一、完整的人道主义是以神为中心的人道主义 马利坦的完整的人道主义的出发点是他对人性的理解。他认为人具有自然和超自然的双重性质:“人是自然的和超自然的存在。”[1]由于这种双重性质,致使人道主义一词变成了两义的术语,因此加上“完整的”这个修饰词是必要的。完整的人道主义与文明或文化同义。它是历史中的一种力量,“这种力量实质上趋向于使人成为真实的人”[2],它服务于“完整的”人的一切需要,不管这些需要是肉体的、感情的、智力的还是精神的。 马利坦明确宣称,完整的人道主义是“以神为中心的人道主义”,其对立面是“以人为中心的人道主义”。在他看来,中世纪结束以来的近代世界,一直在渴望人的地位得到恢复,要求享受被爱的权利。然而这种权利只有从上帝那里才能得到。“创造物(人)在同上帝的结合中并且因为人的一切来自上帝,必定会受到真正的尊重;这是以神为中心的人道主义,它植根于有人的根源地方,它是完整的人道主义,基督化身的人道主义。”[3]在1952年出版的《理性的范围》中,马利坦进一步强调,当今以人为中心的人道主义已遭到严重的幻灭,人们已经尝到了反人道主义的罪恶滋味,世界所需要的是新的人道主义,即以神为中心的人道主义或完整的人道主义。“这种人道主义将承认人的非理性部分,使它服从理性;同时也承认人的超理性部分,使理性受它的鼓舞,使人敝开胸怀接受神的降临。”[4] 马利坦认为,现代世界的一个最严重的毛病是二元论,即神圣的东西与世俗的东西的分离。“被二元论(笛卡儿和黑格尔等)所创伤的基督教世界一直遵循着两种互相反对的韵律,一种是供教会和崇拜使用的宗教韵律,一种是供世俗生活使用的自然韵律。”[5]在他看来,新的基督教世界的伟大成就之一,就是根据完整的人道主义原则消除了神圣与世俗之间的裂缝,“使参与世俗活动的人能够而且一定会象参与圣秩的人一样趋向神圣。”[6] 可见,完整的人道主义或以神为中心的人道主义,从哲学上看,是要把理性和超理性统一起来;从实践上看,是要把世俗的东西和神圣的东西统一起来。“区别为了统一”,这是马利坦另一部重要著作《知识的等级》书名的前半部分。显然,马利坦区别自然与超自然、理性与超理性、世俗与神圣,正是“区别为了统一”的原则在其社会历史观上的具体运用。在这种区别中,超自然、超理性、神圣性被突现出来,成为以神为中心的人道主义的奠基石。 二、完整的人道主义是对抗共产主义的意识形态 在《完整的人道主义》一书中,马利坦以整个第二章的篇幅,把批判的矛头直接对准了共产主义。共产主义的意识形态,特别是当时苏联的意识形态,成为完整的人道主义攻击的主要目标。在马利坦看来,共产主义是一种无神的宗教,因而也是最专横的宗教,其基本教义是辩证唯物主义。共产主义实质上是反对基督教及其上帝的宗教,它主张人的绝对奉献,取消思想自由,把个人和精神一并社会化,并声称对人揭示了生活的意义,回答了生活所提出的一切基本问题。无神论是共产主义学说的基本构成要素之一,是完整的共产主义体系的基石。 这些攻击共产主义的言论已经把问题的焦点清晰地显示出来:以神为中心的人道主义同以人为中心的人道主义的对立,就是完整的人道主义同完整的共产主义的根本对立。在《理性的范围》中,马利坦说得更加直截了当:“共产主义是以人为中心的人道主义的最后变种。……共产主义的人是完全屈服于社会团体中所体现的历史命运的。它诚然是对于人的信仰,可是信仰的是什么呢?是集体的人,这种集体的人剥夺了个人心灵的自由,使人从物质的演化和历史的矛盾中涌现出来,成为一个神。真正的人、人道的人成了这个吞噬人的巨大偶像面前的牺牲品。”[7] 十月革命后苏联所取得的巨大成就,使得马利坦不能无视共产主义意识的真理性。他承认,马克思曾以无比有力的方式向世界揭示了资本主义制度所造成的社会阶级的异化和人性的丧失,这是贯穿马克思全部著作的“巨大真理的闪光”。[8]共产主义的主要成就是“消除功利体系,消除金钱增殖的原则”,恢复工作的尊严。然而他又歪曲说,马克思从基督教信仰中借用了某些重要方面,如对革命抱有弥赛亚式的信仰,就很像基督教对上帝之国的期待。他也承认和肯定社会主义的人道主义,但肯定却是为了批判:“社会主义在19世纪却曾是人的良心和人的最宽大的本能为反对声闻于天的疾苦的一种抗议。要建立控诉资本主义文明的讼案,并且反对着一点也不肯饶人的强权而去唤醒正义感和劳动尊严,这是一项巨大的事业;社会主义有了这项事业的创见。它领导了残酷艰苦的斗争,在这个斗争里,付出了无数的牺牲,表现了最令人感动的人类品质,对穷人的忠诚。它爱护过穷人。唯有明白了在这许多方面我们是要感谢它的,才得有效地对它进行批判。”[9]马利坦要用完整的人道主义去统一和“综合”社会主义的人道主义:“我们相信我们称为完整的人道主义的那种人道主义是能够在一种根本不同的综合里把社会主义的人道主义所肯定或预觉的全部真理挽救过来和加以推进的”[10]。他把马克思主义和共产主义的胜利看成是对天主教特别是罗马教廷的严重威胁,认为共产主义通过改造基督教某些因素如共有共享、信仰和牺牲精神等,接管或抢夺了主持社会公正的罗马主教的一些重要地盘,致使基督教遭到“可悲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