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还习惯于把20世纪上半叶的西方哲学称作当代西方哲学时,历史已悄悄地走进了21世纪,把20世纪变成了历史。21世纪的西方哲学将是何种景象呢?我想,再大的哲学家也不敢先验地贸然断言,因为哲学是时代精神的体现,当这个时代还未到来时,谁能对整整一个世纪神机妙算呢?然而,哲学有其自身发展的独立性和理论继承性,从本世纪末西方哲学发展的特点和趋势,我们不妨对21世纪初的西方哲学作一些展望。 一、研究的问题趋同。在20世纪上半叶,人们把西方哲学分为科学主义和人本主义两大思潮,并认为英美哲学基本上属于科学主义,欧洲大陆的德法奥等国的哲学基本上属于人本主义,双峰对峙,势不两立。但是,随着历史的发展,今天看来,这种划分越来越难以成立。因为:1、科学主义和人本主义都在走向自我否定。从科学主义中的逻辑经验主义、科学哲学和结构主义等学派来看,蒯因对“经验主义的两个教条”的宣战给予逻辑经验主义以致命的打击;科学哲学在研究中也不断的引进人的、社会的和历史的因素;从结构主义中产生出来的是与其决裂的后结构主义。另一方面,人本主义思潮从海德格尔开始就反对抽象的“人之本”和“以人为本”。所以我们今天很难找到纯粹的唯科学主义和人本主义。2、科学主义和人本主义各自从不同的侧面研究和解答着共同的问题。20世纪西方哲学的一大转向是“语言学的转向”,语言问题成为哲学研究的对象。不仅在分析哲学范围内出现了人工语言哲学、日常语言哲学、普通语义学和语用学等学派,而且现象学、结构主义和符号学、解释学对于哲学语言意义问题的研究也是卓有成效的。20世纪哲学的另一转向是“反主体性”。反主体性实际上可以看作是20世纪初“拒斥形而上学”的一种继续和深入。在分析哲学阵营中,后期维特根施坦对于“私人语言论证”的批判就是要反对内省的精神主体;吉尔伯特·赖尔和理查德·罗蒂也是沿着这一思路去消解笛卡尔确立的“认识主体”;而后期海德格尔、德里达、福柯则是解构从笛卡尔到康德的理性主义和启蒙哲学确立的以抽象的共同人性、人的本质为前提、强调人类中心论以及规范性和总体性的“主体性”。他们在反主体性的前提下都走向了反表象论和反基础主义。3、两派都开始自觉地进行沟通和融合。美国的罗蒂在反省和批判分析哲学的基础上,力图把实用主义与欧洲大陆的海德格尔和后现代主义哲学融汇起来;德国的阿佩尔试图把后期维特根施坦的语言哲学、皮尔士的实用主义指号学和“新法兰克福学派”的社会批判理论揉合起来;英国的蒙特费欧里也不停地为英法哲学的沟通和融合铺路搭桥。 二、走向多元化时代。西方哲学在以往的发展历史中一直是本体论和认识论占主导地位,20世纪哲学的发展使哲学自身不断分化,日趋多元化。哲学中再也没有占绝对统治地位的学科,在某一学科中也不存在占绝对统治地位的党派或一家之言,在某一学派中也很难找到占绝对统治地位的哲学霸主。哲学不断分化走向多元的趋势在原来分析哲学占统治地位的英美哲学界表现得十分明显。在20世纪上半叶,他们认为只有逻辑分析、语言分析和科学哲学才算正宗哲学,政治哲学和伦理学不能成为显学。但是,70年代以来,情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英国,不仅有较老一些的伦理学家黑尔、麦基,法哲学家哈特,而且还出现了目前仍然十分活跃的政治哲学家伊赛亚·柏林,法理哲学家德沃金,伦理学家贝尔纳·威廉斯和帕菲特,在美国出现了伦理学家和政治哲学家罗尔斯、麦金泰尔、诺锡克,在加拿大出现了文化哲学和社会科学家查尔斯·泰勒,他们的著作在今日哲学界比50—60年代的逻辑哲学家、语言哲学家们以及他们同时代的蒯因、康纳德·戴维森等人的影响毫不逊色。今天,在哲学界,道德哲学、政治哲学、历史哲学、文化哲学、法哲学、宗教哲学、社会科学哲学与本体论、认识论、逻辑哲学、语言哲学、科学哲学、心智哲学一起争奇斗艳平分秋色。 三、更加贴近社会和人生。哲学走向多元化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无论是传统的本体论、认识论还是分析哲学中的逻辑哲学、语言哲学都远离社会的经济政治变革,远离人们的日常生活。哲学必须回答人类面临的现实问题,必须贴近社会和人生,这是哲学走向多元化的动力。自70—80年代以来,功利主义和道义论哲学又以新的形式出现;环境哲学和生态哲学直接关心人类的生存环境问题;女性主义哲学探讨女性角色的差异性和在社会、历史、政治中的地位和作用;哈贝马斯的“交往行为理论”、福柯、德勒泽、利奥塔、博德里阿等人的后现代主义哲学实际上是就如何看待高度发达资本主义社会的危机和文化矛盾的问题作出的不同回答。80年代末90年代初,全球问题又成为哲学关注的热点。这些动向表明哲学在不断地向现实问题趋近。 以上三个方面可以说既是本世纪末西方哲学发展的特点,也是下一个世纪初哲学发展的趋向。目前在西方哲学界仍然十分活跃的哲学理论和流派如英美哲学界的心智哲学以及与此相关的人工智能的哲学研究,社会科学哲学,欧洲大陆的后现代主义、社会批判理论和解释学,以及方兴未艾的全球问题研究将成为“跨世纪的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