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分析哲学、科学哲学是基础性理论,并以严谨的逻辑分析和诚实的科学精神享誉于国内理论界。下面的文章选自今年7月23日至25日在北京社会科学院召开的"分析哲学与科学哲学"国际研讨会上的发言、论文。这之中,有不同文化背景的学术交流,有对分析哲学的研究、回顾与展望,也有浸沉其中多年而对不可回避的"大者"的深沉关注,……。我们注意到,一种文化的命运和这一文化自身生生不息的真诚与睿智相关,犹如中国的古人所言"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智者所以除其害也"。 蒯因的语言哲学 蒯因(Willard Van Orman Quine,1908-),当代著名的美国哲学家和逻辑学家,他的主要著作《语词和对象》有人称之“20世纪影响最大的两部哲学著作之一”。[①]在蒯因那里,语言既是他从事哲学研究的主要领域,又是他思考和处理其他哲学问题的独特视角和出发点,语义上溯(semantical ascent)构成其哲学研究的基本策略。所谓语义上溯,就是先将哲学问题转换、变形为语言问题,然后以研究语言的方式去从事哲学问题的研究和论争。因此,语言哲学在蒯因的整个哲学体系中具有基础地位。 一、拒斥“语言的博物馆神话” 蒯因从批判传统的意义理论入手。他既反对指称论语义学,又反对观念论语义学,因为前者把语言表达式的意义等同于它所指称的对象,后者把语言表达式的意义视为人心中的观念(idea)。蒯因把这两者称为“语言的博物馆神话”:其中展品是意义,词是标签,改变语言就是更换标签。蒯因坚决拒斥语言的博物馆神话,而主张与杜威(John Dewey)一道转向自然主义,即认为语言是一种社会的、主体间公共可观察的活动或行为,意义则是这种言语活动的特性,因此必须根据行为标准来阐明,并且只有在行为的基础上才能习得。例如,蒯因在《语词和对象》一书的序言中,开宗明义第一句话就是:“语言是一门社会的艺术。在习得语言时,关于说什么和何时说,我们必须完全依赖于主体间可资利用的提醒物。因此,除非根据人们的与社会可观察的刺激明显相应的倾向,去核实语言的意义就是毫无理由的。”[②] 二、刺激意义和语句的分类 蒯因的意义理论既是行为主义的,又是经验主义的。这从蒯因的下述话语中得到了明确印证:“行为主义研究方式是无法逃避的。在心理学领域,人们可以是也可以不是行为主义者;而在语言学领域,人们则别无选择。……除了能依据从可观察情景中的外部行为探明的东西以外,语言意义中再没有其他任何东西。”[③]“对于翻译和母语学习来说,基本的意义类型必定是经验意义,而不是其他任何东西。……确实,就其语义意义理论而言,一个人除了做经验论者之外别无选择。”[④] 蒯因根据行为主义的刺激一反应模式,阐述了他的语言意义理论。他指出,人们在面对感觉证据的情况下,是通过询问—同意—反对的语言游戏,来习得语言和理解意义的。刺激意义(stimulus meaning)是蒯因语言哲学的关键性概念,它包括肯定的刺激意义和否定的刺激意义,是后两者的有序偶。刺激意义是一个句子相对于一个特定的说话者在特定时刻的意义,它可以形式地定义如下:语句S对于一说话者a时间t的刺激意义,是两个集合的有序偶<Σ,Σ>,其中Σ是促使a在t时赞同S的刺激的集合,Σ′是促使a在t时反对S的刺激的集合。运用刺激意义概念,蒯因对语句作了分类,其分类可以列表如下:
上述四种语句对于当下的感官刺激的依赖程度是递减的,它们在逐渐地脱离当下的刺激行为。蒯因还把刺激意义分别应用于上述四种语句,考察其应用后果以及语句之间的意义关系,诸如认知等价、认知同义、刺激分析、刺激矛盾等。 三、语言学习理论 蒯因先发展了一个一般性的行为主义学习理论,再在此基础上发展了他的语言学习理论。蒯因主要考虑的是儿童的母语习得。他认为,儿童习得母语有两种基本的方法:实指学习(ostensive learning)和类比综合(analogic synthesis)。儿童学会的第一批语句就是实指地学习的,即在它们所描述的东西在场时学会它们的。他在公共可认识的环境下,观察成年人的言语行为,从而学会把作为无结构整体的语句与适当的非言语刺激关联起来。这种学习语言的方法类似于直接条件反射的心理图式。实指地学习要求可观察性,因此观察句是实指学会的第一批语句,它是语言学习的出发点和立足点。除观察句外,儿童用实指法还能学会许多其他的语言成分或语言技巧。但实指学习并不能使儿童在母语习得方面走得太远,大多数句子都是通过类比综合学会的。这就是说,儿童在已经习得某些语句、并已经习得某些词汇之后,可以用已习得的某个语词去替换已习得的语句中的某个语词,从而生成他先前没有实际接触过的新句子。例如,“儿童在已经直接习惯于把‘脚’(或‘这是我的脚’)作为一个句子加以正确使用,并以同样的方式使用‘手’,又习惯于使用整个句子‘我的脚受伤了’等等之后,可以设想,他也会在适当的场合说出‘我的手受伤了’,尽管他没有关于这个现实句子的先前经验的帮助。”[⑤]凭借类比跳跃,儿童接触并掌握了他的母语中的指称部分,后者包括关系从句和直言语句,并集中体现在量化短语“每一”、“所有”、“有些”以及对象化变元之中。我们关于世界的科学理论就是用语言的指称部分或者说理论语言表述的。因此,当我们学会了理论语言,我们也就可以达到我们关于世界的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