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作家评论》创刊三十年前夕,几位朋友相约在常熟举办了一场座谈会,其中有的朋友几乎是给《当代作家评论》写了三十年的稿子。在这之前,我对是否办这样的活动颇为踌躇。我大学毕业后的职业生涯几乎都是在以杂志为平台研究别人,现在突然由别人来讨论我主编的《当代作家评论》,感觉不适应。但转念之间,又觉得《当代作家评论》并非我个人的事业,换一个位置聆听朋友们的教诲,于我于杂志都大有裨益。出席座谈会的朋友有批评家、作家,再加上我这个编辑,形成了一个关于文学与批评杂志的对话空间。如果忽略那些对于杂志和我的溢美之词,朋友们在座谈会上的发言,其实并不局限于《当代作家评论》,涉及到批评与创作、杂志与作品的经典化等诸多问题,这本杂志以及我本人只是近三十年文学生产中的一个环节或者个案。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是文学的时代。这个时代在我们这一代人身上留下了太深的印记。在文学发生革命性变化的时期,一九八四年一月《当代作家评论》在辽宁创刊。其时,我在福建编辑另一本评论杂志《当代文艺探索》。两年以后,我从南方的福州到北方的沈阳,成为《当代作家评论》的编辑,在这个编辑部度过了我的青年、中年时期,又在退休后延聘至今。在某种意义上说,我最好的时光都是在杂志社度过的。尽管这么多年来有这样那样的艰辛和困难,但比起这本杂志的价值,这些都可以忽略不计。如果说这个编辑部也曾经有这样那样的故事,而我则把自己的所有都编辑在这本杂志的字里行间。我在一九八七年一月担任杂志副主编,二○○一年担任主编,协助其他主编或独立主编杂志。在《当代作家评论》创刊三十年时,我想起为这本杂志作过贡献的历任主编思基、陈言、张松魁、晓凡和陈巨昌几位先生,特别缅怀在晚年仍然关心杂志的陈言先生。用自己的生命和信仰呵护这本杂志,在我和我前辈们是一以贯之的,虽然办刊的思路并不完全一致。 从九十年代开始,特别是新世纪以来,文学和文学的语境都发生了剧烈的变化。这一变化首先是文学不再处于中心位置,也即所谓的边缘化现象。但这并不意味着文学的消失甚至死亡,恰恰相反,文学一直以自身的方式生长,优秀的作品始终是一本批评杂志发展的基础。在这样的语境中,如何以新的办刊方式应对新的文化秩序,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难题。另一个变化是市场的兴起和发展,消费主义意识形态对任何一家杂志的影响都是不可低估的。我不能说自己没有困惑和犹豫,特别是在受到一些人为的干扰时;但是,我觉得我和杂志的同仁方寸未乱。无论人事、语境等有了怎样的变化,文学、文学批评以及以此为中心的批评杂志,其意义就在于超越现实的困扰,坚持文学的理想,严格批评的尺度,坚守敬畏文字的立场。这几个方面把持住了,杂志就不会随波逐流。可以说,正是在应对新的危机中,《当代作家评论》完成了历史转型,既传承了曾经的特点,但更多地呈现了新的风貌,而我个人的办刊风格也是在这个时期逐渐成熟。就像有许多人肯定我一样,不可避免地有另外一些人不赞成我的办刊风格,我觉得这都不重要。一份杂志不可能不留下主编的个人印记,重要的是它留下了几代人观察和思考中国当代文学的痕迹。 在这次座谈会上,王尧兄建议我编辑一套《当代作家评论》三十年文选,以学术的方式纪念曾经的岁月。这是个非常好的建议。从二○一二年九月,我便着手这一工作,几乎重读了三十年的《当代作家评论》。现在呈现给读者的这套文选有十种:《百年中国文学纪事》,收录的论文侧重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研究,包括文学史著作的撰写等问题;《三十年三十部长篇》收录了关于三十部长篇小说的文论,以及讨论“茅盾文学奖”的文章;《小说家讲坛》以小说家在苏州大学的讲演为主,还收录了部分小说家的讲演或文论;《诗人讲坛》收录了关于诗歌研究的论文,诗歌研究是本刊近几年来重点编发的内容,试图改变目前以小说研究为中心的状况;《想象中国的方法》是关于作家、学者的谈话录,从中可以管窥作家、学者或批评家用写作想象中国的方法;《讲故事的人》是关于莫言研究的专辑,《当代作家评论》自创刊以来发表研究莫言的论文一百余篇,这本书收录了小部分相关论文;《信仰是面不倒的旗》是研究贾平凹、张炜、张承志、韩少功、李锐、尤凤伟、王安忆、铁凝、范小青、阿城、刘恒、叶兆言、刘震云、王朔和史铁生的合集;《先锋的皈依》和前两卷一样,同样是收录了反映《当代作家评论》主要特征之一的作家论,涉及到的作家有阎连科、余华、格非、阿来、残雪、林白、陈染、李洱、毕飞宇、孙甘露、北村、吕新、艾伟、马原、刁斗和王小波;重视辽宁和东北作家研究也是本刊的特色和使命,《新生活从这里开始》大致反映了当代辽宁作家的研究状况;《华语文学印象》侧重收录了研究港澳台作家及海外华人作家的论文。 所谓“挂一漏万”的说辞同样适合这套书。尽管有十卷的篇幅,但相对三十年《当代作家评论》发表的论文,仍然有很大的局限。我以分类的方式来编选论文,难免疏漏掉一些无法归类的论文。因此,这十本书虽然大致反映了《当代作家评论》三十年的面貌,但研究者不必受此限制。 在文选付梓之际,我要特别感谢辽宁省委常委、宣传部长张江同志。张江同志对处于困难中的《当代作家评论》如何办刊给予了很多指导性的意见,并且给予了经费支持。张江同志爱文学、懂文学、重批评,给我和国内的同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还要向出版文选的辽宁人民出版社、协助我编选的李桂玲以及关心文选出版的朋友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