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206.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1670(2012)04-0075-05 民国时期自然灾害频发,并且灾害的种类繁多,既有水灾、旱灾、风灾、雹灾等各种气象灾害,还有蝗灾、螟害、鼠灾、瘟疫等生物微生物灾害,给人民的生活带来了巨大的危害。在所有的灾害中,最为严重的是水灾,在37年期间全国共有7 408个县次受灾,年均200个县次;其次是旱灾,共有5 935个县次受灾,年均161个县次;排在第三位的是蝗灾,共有1 719个县次受灾。[1] 苦难最能考验人性的真面目,自然灾害往往会造成人类基本伦理规范的失衡,导致人性发生畸变。有的人为了活命无所不用其极,抢夺食物、伤害别人,卖妻鬻子,甚至发生掘墓盗尸、“人食人”之类违背人伦的惨剧。自然灾害也能照亮人性光辉的一面,在困难来临之际,许多人能够扶危济困、相互关怀共渡难关,人与人之间的亲和力得到增强,甚至会产生一种灾时共产主义的现象。 一、人性变异的一面 大灾之下生存极端艰难,粮食与钱物就显得极端宝贵,人与人之间往往会为了一点活命的东西而相互争夺,导致人与人之间的猜忌与敌视。萧乾在《流民图》里写了一个刚从鱼台逃上来的老太婆,饥饿和灾难让她变得多疑。她用破衫前襟兜着发给她的黑馍,倚着铁道旁的电线杆不停地发抖。她用枯柴般的手牢牢抓着黑馍,死命地向嘴里填,恨不得一口全都吞下去。旁边有个妇女劝她慢些吃,她赶快勒紧前襟,狠狠地瞪了那妇女一眼,还以为是要来抢她的那份。许多灾民到处哄抢别人的食物,而有些被抢的人也是处境艰难。流萤在《风砂七十里》为我们描述了一个令人心痛的故事,“在十字路口,一个老头伏地痛哭,肩上搭着一个空的口袋。原来他卖了锄头镰刀,换了一升米,正预备回去,救一救病中的孙孙,不料走到这里,被一个乞丐从后面抽开扎袋口的绳,米撒了一地,于是四围的小孩一窝蜂围上来,乱抢乱抓,等到警察赶来,用棍子把小孩子赶散的时候,他的米已经所剩无多,早被那些孩子连土生吃掉了”。[2]范长江的《川灾勘察记》中也多次提到了灾民哄抢食物的行为。在重灾区卖食物的小贩,要用铁丝网罩住食物,否则会被饥民一哄而光,甚至还发生了下面让人啼笑皆非的故事,“某军失业书记官,生活无着,乃将其所着哔叽裤当得一元余,尽买麦饼,欲卖饼以为生,乃甫将麦饼买好,即被饥民蜂拥而上,抢去大半!同是饥寒人,互解心中苦,警察捕去几个抢饼的饥民,他们已把饼放进胃囊里,大家只好叹气,不了了之”。[3]562 灾荒之下生存日益维艰,许多人对别人的苦难和生命漠然视之,麻木让人们失去了人类应有的同情和怜悯之心。许多诗歌都描写了那些可怜的乞丐得不到同情,到处遭遇白眼的悲惨经历。随梦醒的诗歌《乞丐》描写了乞丐悲惨的生活,喊破喉咙也惊醒不了富人的睡眠,只得每天与狗争食。“吃着讨来的残饭,走起路来也怯怯地靠近墙边;每日几乎总得与狗争食,生活里充满了白眼。”[4]刘如水的诗歌《求乞者》写了躺卧在街上的乞丐,从天明求乞到黄昏也没有人给予一点同情,连小金鱼、百灵鸟、狮子狗都比自己高强,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反倒比不上人与物的关系,他终于明白“同类相爱,完全是说谎者的高歌”。[5]吕之芜的诗歌《末路》写了遭受水灾的妇女在街灯下抱着孩子徐徐蠕动,“她的眼里恍惚想起被黄河洗涤的家乡,想起了丈夫被谁吞咽的惨象;老父弱母还不知道在地狱或是天堂?只把她和孩子剩给了苦难与荒凉”。[6]399-400她凄惨地呼叫以寻求帮助,但却没有人肯用慈善的心肠来看她一眼。陈雨门的诗歌《春》写了春荒之下,人们饥肠辘辘,村民为了食物而大动干戈。“不——是小孩子的胡闹。为了一棵白榆的树皮,东村和西村也值得大动枪刀!”[6]155-156 清代的朱彝尊曾写过诗歌《题施粥厂联》对施粥人员进行劝诫,要求他们尊重难民的人格,不要侮辱耻笑落难之人。“同是肚皮,饱者不知饥者苦。一般面目,得时休笑失时人。”表现了作者对灾民的同情和关爱,体现了追求人格平等的思想,具有一定的警世作用。荒煤的短篇小说《灾难中的人群》描写了灾民不但不能靠粥厂以延生,反而遭受了更多的苦难。赈灾施粥人员对灾民不但毫无同情之心,还趁火打劫玩弄欺骗灾民,根本不把灾民当做人来看。他们凭借自己的权力,肆意的侮辱那些可怜的难妇。“你妈的!谁白玩你的?瞧!钞票,米票子都有!白米票!比你底肉还白!”“女人也笑了;但泪珠子滴落下来,象哭。”他们熟悉地把女人拖进了棚子里,嘴里面还在嘲笑着:“咯!咯!这么脏!谁高兴来哩,还这么板着脸!”“女人又笑了,但还是滴落着泪。眼闭了,死了似的。”那些丈夫们怀着羞愤的心情彷徨在土坡上,眼都胀红了,但为了全家的生计只好悄悄地躲开。“天还是那样的天,夜还是那样的夜。一群就这么活着!”其中就写了一个叫贵生的汉子,忍受别人污辱的眼光与嘲笑,但那些人给自己老婆的却是假的票子,领粥时粥厂的人还奚落他,要他给自己的女人吃饱些不要饿瘦了。他握紧了拳头,可一想到孩子只好赔着笑脸。小说充分展示了那些粥厂负责人倚仗权势滥施淫威,揭示了他们身上人性的变异,刻画了他们的无耻与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