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D83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7874(2013)02-0003-13 一、美国“重返亚太”及其失衡 “重返亚太”是冷战结束以来美国对外战略最重大的一次调整。按官方设计全面覆盖外交、经济、军事以及文化、意识形态等多个领域。但2010年后在与东亚安全局势的互动中,实施过程明显偏移。 (一)从“重心东移”到“战略再平衡” 冷战结束之初,美国全球战略重心的东移即露端倪。1993年7月,入主白宫刚半年的克林顿即提出“新太平洋共同体”构想。1995年2月,美国国防部发表《东亚安全战略报告》,强调东亚对美国的重要性日益上升,已成为美国三大战略相互交织的“战略链”。1998年11月美国防部《东亚太平洋安全战略报告》重申“重视亚洲”的战略思路,强调重心东移的方向不变。但2001年“9·11”恐怖袭击事件打断了这一进程。小布什在八年总统任期内专注于反恐和伊拉克战争,特别是到执政后期,“忽视亚洲”成为民主党及众多智库对其外交安全政策的主要攻讦点。 奥巴马政府上台后,美国战略重心东移进入实质性操作阶段,亚太战略目标也重归“防止地区大国或国家集团崛起、挑战美国主导权”的原点。2009年7月,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在出席东盟地区论坛时高调宣布,美国将“重返亚洲”,加强在该地区的存在和参与。2010年1月,希拉里就美国亚太地区政策发表演讲,进一步将重返的范围从亚洲扩展到亚太,强调“美国的前途与亚太地区的前途紧密相连”①。 2011年11月,奥巴马在澳大利亚议会发表“太平洋轴心”演讲,强调亚洲对美国经济复苏至关重要,美国将集中精力应对即将到来的“亚洲世纪”;宣布美国将把军事重心从中东转向亚洲,把加强在亚太地区的军事存在定为“最优先议程”。奥巴马宣称,在如今伊位克战争结束之际,我已经要求国家安全团队将亚太任务列为最优先议程。削减国防经费绝不会影响到在亚太地区的任务。美国在这一地区长期的利益意味着,我们将长期致力于这里。②2012年6月,美防长帕内塔在香格里拉对话会上提出“亚太再平衡战略”,宣布到2020年,美国战舰的60%将部署在太平洋。“再平衡”重在军事,是对重返战略的进一步充实和具体化。 (二)提升倚重区内盟国安全作用 美国重返亚太的战略目标及政策框架涉及经济、军事等多个方面,志在“全面重返”。2011年11月希拉里在《外交政策》杂志撰文《美国的太平洋世纪》,就如何实现重返归纳了六条“关键方针”,实为政策路径设计:(1)强化双边军事同盟;(2)深入发展与新兴大国的关系;(3)加大参与地区多边组织;(4)拓展贸易投资;(5)加强军事存在;(6)促进民主人权。③但实际上,2010年以后,随着东亚地区热点问题轮番发酵,包括天安号事件、南海争端、钓鱼岛海域非法抓扣事件、延坪岛炮击等等,加之日本“3·11”复合型灾难及美国对日“友情”救援行动,美国重返的步伐早就开始跑偏。 2010年2月,奥巴马任内首份国防部《四年防务评估报告》(QDR)出台,将日本、韩国、澳大利亚等定位为美国在亚太的“关键盟国”,称中国、印度的兴起“将重塑国际体系”。“美国在继续担当主角的同时,必须加强与主要盟国及友邦国家的合作,以构建与维持和平安全。”在亚太地区,“历史性的条约联盟依然是我们军力存在的基础”,美国将“同日本、韩国等盟国紧密合作,促进共同计划的执行,共享建立双边、地区性、全球性联盟的意愿,增强联合遏制和防卫能力”。报告强调,美国“将鼓励盟国和友邦国家提高自己在安全事务中的地位”,“在地区常规多边安全合作中发挥更大的作用”。④奥巴马“太平洋轴心”演讲也重申,“在日本,我们的联盟依然是地区安全的基石”。 纵观奥巴马第一任期,“克林顿六条”中,除“加大参与地区组织”有所斩获(美国2011年成为东亚峰会正式成员)外,“加强军事存在”、“强化双边军事同盟”特别是美日同盟进展最明显。“拓展贸易投资”所获不多,美国与最大的“新兴大国”中国关系复杂化,竞争面上升。美国要“全面重返”,但现实是重返得既不全面、更不平衡。 (三)重点打造东南亚与第二岛链 在经济、军事各领域之间,美国的重返不是齐头并进的,就军事领域而言,对亚太地区各个次区域的重返也并非等量齐观,而是更集中在东南亚。这是一次不平衡的“再平衡”。 美国战略精英层认为,美军自20世纪90年代初撤出菲律宾基地以来,对该地区一直缺乏足够的关注与经营,导致防务空白,这给了中国战略渗透之机。中国选择此方向作为崛起的突破口,力量的对外拓展更多地体现于该地区。在东北亚,恰恰是20年来朝核等安全热点的反复发作,促使美国的经营不曾中断,“美国主导的安全秩序”得以维持。台海两岸关系自2008年后也大幅缓和,走向和解合作。更重要的是,“在过去几十年持续紧张的局势下,我们应对朝鲜半岛和台海这两个热点的相关行为都变得范式化,这样它反而能够被人们所预测”。“由于美国一直在做准备,所以,在这两个问题上不会出现美中之间的冲突”⑤。 相较之下,东南亚因安全局势的不确定性、不可预测性成为美国重点关注及强化部署的对象。奥巴马政府在外交上着力加强与区内国家的战略关系,包括修改小布什政府的立场,加入《东南亚友好合作条约》;在军事上重新强化在该地区的存在感与主导权,包括从冲绳部分撤军、回守关岛、巡防菲律宾、常驻澳大利亚北部靠近东南亚的达尔文地区。 2010年,美国QDR首次将东南亚国家明确划为三类,显示了在军事防务上对这一地区的空前重视:(1)正式盟友(菲律宾、泰国);(2)战略伙伴(新加坡);(3)可预期的战略伙伴(印尼、马来西亚和越南)。美国要加强与“正式盟友”的关系,深化与“战略伙伴”的合作,同“可预期的战略伙伴”“发展新的战略关系”。四年前,美国同类文件只是笼统地将“一些东南亚国家”定位为“潜在的战略伙伴”,更没有具体定位其防务战略角色⑥。而在“太平洋轴心”演讲中,奥巴马特别提及,美国正日益加强在东南亚的军事存在——“与印尼在打击海盗和极端势力方面一直维持着伙伴关系,与马来西亚共同致力于防止大规模武器扩散”。“在泰国,我们在携手实施灾害救援,在菲律宾,两国的军舰互访和军事训练更加频繁”。美军将在新加坡部署军舰,并与越南、柬埔寨展开更紧密的合作。奥巴马访澳期间,两国签署新军事协议,确定美军将在达尔文部署2500名海军陆战队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