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巴马政府上台以来,美国军事战略再次出现调整,这一调整与美国对世界安全形势的判断、自身国力的分析、战争形态的变化、军队能力的要求等一系列问题密切相关。冷战结束后,美国军事战略曾做出过若干次重大调整,但这次调整更具有迎接未来挑战的特点。全面了解美国军事战略调整的背景和内容,将使我们对国际安全形势的发展变化有更加清醒和深刻的认识。本文拟采用传统主义的方法研究问题,①首先分析美国军事战略调整的背景,认清这次美国军事战略调整与美国整个国家大战略之间的关系,以及在其大战略规定之下美国军事战略调整的必然方向和走势。其次,将具体阐述美国这次军事战略调整的内容,重在说明与其过去军事战略之间的承续与变化。再次,文章将分析这次美国军事战略调整中存在的问题,即有可能影响美国军事战略落实的问题。最后,概括性地提出我方的对策建议。 一、奥巴马政府军事战略调整的背景 美国军事战略调整与奥巴马政府对“时期”的认识有关。美国军事战略在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指导之下制订,因此对美国军事战略调整的分析首先应从美国国家安全战略开始。2010年5月,奥巴马签署并出台《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报告开篇就宣称:“……美国的发展将经历并将建设转型时期(moments of transition)。”②具体而言,美国对“转型时期”的看法源自三个方面:首先,美国认为,全球化的加速发展虽然为各国打开了平等发展机会的大门,使成百上千的人享受到了民主带来的好处并使大国之间实现了和平,但同时世界也正在过渡到从未有过的威胁多元化时期。③“9·11”事件证明恐怖主义是美国最大的敌人,然而经过反恐战争、伊拉克战争和阿富汗战争之后,美国眼中的世界安全形势并未得到好转,而且过去从未严重出现过的环境问题、人口问题、水资源问题等一系列非传统安全问题已经成为影响世界安全稳定的新因素。奥巴马政府在《四年防务评估》报告中写道:“美国正面临着一个更加复杂和不确定性变化日益增加的安全环境。全球政治、经济和政治力量分散在加剧”,“全球化已经改变了技术发明的进程,同时降低了更多行为体希望获得高技术的门槛,在技术发明和全球信息化不断提升的同时,非国家行为体的影响力和能力也在更加扩大……”,“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扩散继续威胁着世界和平并使维和和防止军备竞赛的努力变得更加困难”,“资源的需求、沿海地区城市化的加速、气候变化的效应、新病种的出现以及在一些地区文化和人口变化形成的压力,将成为导致冲突和恶化未来安全环境的重要因素”。④其次,近十年来,美国一直在进行反恐战争、伊拉克战争和阿富汗战争,虽然在一定程度上维护了美国的安全,但要继续把持世界霸主的地位,美国的战略重心必须尽快从国外转到国内,美国应从战争状态过渡和转移到重建国家基础力量状态。“重新准备将提升我们全谱作战中的战略深度,这一深度在持续的战斗中已经受到损伤。”⑤这便是奥巴马政府迅速从伊拉克战争和阿富汗战争脱身的原因。最后,美国应当从吃过去老本时期尽快走进创新时期。长期以来,美国对教育、制造业和知识创新等能从根本上推动国家实力发展的领域和方面没有给予应有的重视,只是在原有技术优势的基础上沾沾自喜。今天,美国统治阶级已意识到美国现在已不像当年人类登月、芯片发明和建设信息高速公路那样,能大踏步地引领世界科技和经济发展的龙头,也很难迅速找到能使经济发生质变性飞跃并把其他国家再次远远甩到后面的“杀手锏”。尽管奥巴马政府提出了高技术产业创新计划,⑥但那些计划一时却难以奏效。如此下去,美国统治阶层担心,一旦世界上有国家在高技术领域取得重大突破,政治学家们所预言的“地缘经济”威胁将很可能浮现,美国的世界霸主地位将从此在根本上发生动摇。总之,美国要像拳击手那样迅速调整和转变姿势,为未来做好准备。这是美国军事战略调整的背景之一。 美国军事战略调整还与美国统治阶层对国势的看法有关。21世纪前十年,新兴国家经济快速崛起,中、印、俄、巴四国均已进入世界经济前十强的国家行列,目前,金砖五国GDP已占世界总产值的25%左右。⑦以当时货币价格计算,2002年,中国GDP近1.5万亿美元;2010年,中国GDP为5.9万亿美元;2011年,中国GDP达7.3万亿美元,⑧已为美国GDP的50%左右(当年苏联GDP是美国的60%)。尽管美国今天仍然是世界上最具经济实力的强国,但按购买力平价计算,美国GDP已由上世纪80年代初期占世界经济的24%,下降至今天的20%弱。⑨近两年,新兴国家经济增长速度大大高于美国等西方发达国家。2010年,新兴经济体经济增长率平均值为7.1%,而西方发达国家仅为3%,其中美国为2.5%左右。⑩2011年,中国国内生产总值同比增长约为9%,(11)而美国全年经济增幅仅为1.7%强。(12)在科技能力方面,虽然美国至今仍处于世界领先地位,但中国、印度和其他主要发展中国家的公司企业不无率先开发众多新兴技术的独特机会,在电力配备、洁净水源开发、下一代因特网和新信息技术、太阳能发电等方面已对美国构成挑战。这次金融危机进一步加重了美国统治阶层对未来前途命运的担忧,因此,加快经济发展、放慢军事扩张、军队要忍耐已成为美国新的国策。这是美国军事战略调整的背景之二。 在以上大环境的背景之下,美国政府对军队地位的看法发生了重大改变。美国领导层认为,虽然军队仍是国家安全的根本保障,但其作用已大不如前。《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写道:“外交如同国防能力一样是我们国家安全的基石。……外交家、发展问题专家以及美国政府中的其他专家必须肩并肩地支持共同的目标。需要构建新的手段以便有效交流,不仅说服、联络和动员他国政府和国际组织,而且还应包括非政府组织……”(13)“当我们大量使用军事力量,或不能发现或使用补充性手段时……我们的军事力量就使用过度了。美国人民正在忍受更多负担,而我们在全世界仅以军事实力扮演着狭隘的领导角色。我们应当知道,我们的敌人正希望我们过度扩张我们的军队……”(14)对此,2011年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马伦将军在《美国国家军事战略》前言中不得不表示:“然而,只用军事力量已不足以解决我们面临的复杂安全环境的挑战,军事力量和其他手段一起使用才会更加有效。在这个多结的世界上,军事手段对美国领导地位的贡献一定不仅只是运用权力,它必定关系到运用权力的方式。不论我们的领导方式如何,我们应当永远通过榜样的力量来展示我们的核心价值。”(15)当军队不再被认为是实现国家安全的主要手段,当政府重视强调保存国家战略实力时,美国军队领导人必须认真考虑:军队的价值将如何体现,军队应以什么样的方式履行职责并帮助政府达到希望实现的目标等一系列问题。这是美国军事战略调整的背景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