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D1;D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5574((2012)04-0081-12 2011年10月4日,普京在俄罗斯《消息报》发表题为《新的欧亚一体化方案——未来在今天诞生》的文章,提出了其所谓的“欧亚联盟”设想,并将其作为自己第三次总统竞选的主要纲领。从普京阐释的内容来看,其“欧亚联盟”的构建路径清晰可见,即通过独联体集体安全条约组织、欧亚经济共同体和独联体自贸区,建立一个由莫斯科主导的环俄罗斯政治、军事、经济共同体,并最终将之塑造成为欧亚区域内的核心力量集团。普京2012年5月7日就任总统后首批签署的《关于俄罗斯联邦对外方针的实施措施》再次重申,俄罗斯“把发展独联体空间的多边合作和一体化进程作为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的关键方向……在俄罗斯、白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关税同盟和统一经济空间范围内加深欧亚一体化,并在2015年1月1日前建立欧亚经济联盟”①。 当前,普京已经顺利就任俄罗斯新一届总统,从各种迹象来看,与梅德韦杰夫任内重点改善与西方国家关系并着力构建所谓的“现代化伙伴关系联盟”不同,普京任内俄第一战略优先极有可能重新投向后苏联空间,谋划和落实“欧亚联盟”这一宏大战略构想,并以此为依托,将俄罗斯打造成为“多极世界的真正一极”。普京出任总统后首访白俄罗斯,然后在6月初访华后造访哈萨克斯坦也一定程度说明了这一点。然而普京的这一宏伟政治抱负能否如其所愿顺利实现,实际上仍存诸多变数,或者说,俄罗斯“欧亚联盟”的构建仍然存在很多的制约性因素。 制约因素之一:俄罗斯的综合实力 1991年12月苏联的解体标志着俄罗斯作为一个帝国的终结,从那时起,就经济实力来讲,俄罗斯的大国地位已经不复存在,特别是经历上世纪90年代“自由落体式”实力衰退之后,俄更是沦入“三流国家”的行列。虽然进入新世纪后俄罗斯经济经过“普京新政”实现了大幅度增长,梅德韦杰夫任内也高调推出了旨在对俄经济社会进行全面改造的所谓“现代化战略”,但到目前为止俄罗斯实际并不强大的经济总量(2011年俄GDP仅为545856亿卢布,约合1.9万亿美元②),特别是其脆弱的能源资源型经济发展模式实难支撑其所谓的“大国地位”和世界“一极”的角色。“2010年俄罗斯在世界工业生产中的份额仅为2.2%,而美国和中国则分别达到了19.4%和19.8%”③,目前俄罗斯赖以维持自身国际影响力的也就是其在国际体制中所占有的政治大国位置及其超强的军事实力特别是战略核力量,抑或再加上所谓的“能源大棒”而已,而“今天俄罗斯的主要宏观经济指标则完全不足以支持其谋求什么世界单独‘一极’的地位”④。 另外,从俄罗斯的“感召力”即所谓的“软实力”方面来看,莫斯科大学经济学博士契·维克托罗维奇教授指出,以今天俄罗斯的状况,它很难成为世界独立的“一极”,“俄罗斯不拥有当年苏联所拥有的那类可靠的盟友——围绕阿布哈兹与南奥塞梯问题的立场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除了俄罗斯以外,现在承认这两个国家独立的仅有两个国家——尼加拉瓜和委内瑞拉”⑤。尤其严重的是,除了能源资源以外,俄罗斯难以向世界其他国家提供有用的东西,更不用说富有号召力的能够替代西方自由资本主义的思想与发展模式了。实际上,“21世纪是一个思想比物质资源更加重要的时代”⑥。为了成为一个公认的21世纪大国,仅有能够摧毁其他国家的能力是不够的,仅仅拥有某种独特的可以高价出售的资源也是不够的,需要的是能够向其他国家提供有用的东西,也就是说,“大国之大在今天乃至未来都取决于你能够向世界提供什么东西,取决于你对于其他国家的吸引力,在这方面,俄罗斯可对外自夸的东西实在不多”⑦;“相对于美国与中国而言,俄罗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向这些国家提供”⑧。众所周知,俄语当年曾经在后苏联空间发挥重大的文化影响力,然而在今天,俄语在原苏联所有共和国文化水平较低的人群中已经明显失去了自己的地位,当地中小学的俄语教育大幅度弱化,波罗的海三国当地的精英在公共生活中也不再必须使用俄语,“莫斯科试图通过后苏联空间说俄语居民来实现自己对外政治目标的做法在大多数情况下并不能取得成效”⑨。 尽管如此,俄罗斯仍然自认是一个大国,处处以一个大国的方式行事。如面对西方国家,俄罗斯致力于谋求与西方大国特别是美国的平等地位,希望受到后者的接纳与尊重。然而,由于实力的悬殊差距以及目标与手段之间的严重失衡,俄罗斯在实际层面不仅没有实现与美国的对等地位,反而受到后者持续不断的挤压与遏制,其谋求与西方国家特别是与美国建立平等伙伴关系的宏愿流于虚妄。 就俄罗斯与独联体国家的关系来说,由于帝国思想作祟,俄罗斯人在内心深处对前苏联各加盟共和国仍然抱有难以割舍的“眷恋和关注”,并将其定位为自己的“势力范围”,不允许外部势力染指,“莫斯科不允许像北约这样的军事政治集团把自己的活动扩展到独联体国家”⑩。从独联体成立的第一天起,俄罗斯就一直苦心经营和致力于建立独联体统一的经济空间和军事政治空间,希望“实现自己在独联体框架内的政治领导……对于前苏联共和国来说,莫斯科要扮演类似伦敦在前大英帝国以及巴黎对说法语国家所扮演的那种角色”(11)。从实际情况看,同样主要是由于俄罗斯国力孱弱难以产生足够的凝聚力,二十年过去了,不仅未能把独联体变成一个有效率的一体化组织;相反,独联体的多元化、区域化、分散化发展趋势却在不断增强,“后苏联空间的所谓超国家机构都成了虚拟的东西,独联体亦不过是成员国首脑举行会晤的口实”(12)。在这种情况下,后苏联其他国家为保障自身安全和经济利益,开始选择同其他大国发展各种形式的一体化关系,特别是随着乌克兰、格鲁吉亚等国“颜色”革命及其“疏俄亲美”脚步的日益加速,独联体“独多联少”的空洞化趋势更是表露无遗。俄罗斯在后苏联空间内的主导地位和影响力大大减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