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尼斯·沃尔兹(Kenneth Waltz)是国际关系理论领域的领军人物,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政治学荣休教授,他的著作和文章深深地影响了过去50年间的国际关系研究。无论对其批评者还是支持者而言,他提出的有关国际关系的现实主义思想建构了整个研究领域。2011年3月11日,他接受了美国《政治学年评》编委、斯坦福大学政治系教授詹姆斯·费伦(James Fearon)的采访。谈话涉及肯尼斯·沃尔兹一些非常著名的观点以及它们之间的关系,他在对话中还提出了对当代国际政治的看法以及该领域中他认为很重要但没有得到应有重视的问题。本访谈原文刊登于2012年的美国《政治学年评》,略有删节。 费 伦:我听到的情况是,您说您的学位论文,也就是成为您的第一本著作《人、国家和战争》的观点,实际上是在哥伦比亚大学的一次辅修考试中写的论文。 沃尔兹:是的。对于跟随纳撒尼尔·佩弗(Nathaniel Peffer)教授学习的人而言,如果你将这一研究领域作为辅修专业,那么,通常的做法就是要安排好学习将涉及哪些内容,不涉及哪些内容。举个例子,他的主要课程是关于帝国主义的——他通常会涉及帝国主义、欧洲外交史,而会撇开法律和组织等类似这样的内容。后来他生病了,然后威廉·T.R.福克斯(William T.R.Fox)就成了这个辅修专业的主要负责人。当我和他解释这种安排的时候,威廉·T.R.福克斯说,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安排。如果我想研究国际关系,就要研究国际关系,没有其他的可说。所以我就这样做了。 我妻子和我奔波于图书馆,收集了许多国际关系方面的书籍。我几乎首尾不能相顾。就是在这时,我意识到了这种初始阶段的文献阅读所存在的问题。在那个领域当时并没有什么大部头的文献,这对我而言是幸运的。但是,这些文献的作者们所谈论的东西意见相左。当时,我意识到他们当中的一些人是从研究人以及人性如何开始的,一些人关注于国家的问题(好的国家创造和平,坏的国家发动战争),还有一些人把国际政治看成是一个整体。正是这些导致了《人、国家和战争》一书的问世。 费 伦:然后您就被逐渐吸引到了国际关系领域吗? 沃尔兹:嗯,我当时没有这种打算。我认为我是在研究理论,因为《人、国家和战争》是一种理论。但是最后事实证明,当你进入就业市场,如果存在任何工作机会的话,那么它们通常来自国际关系领域,而不是政治理论领域。 费 伦:在您的论文导师威廉姆·T.R.福克斯身边有一大群人研究国际关系和美国对外政策。您是不是也从事此类研究,或者受了其影响? 沃尔兹:我没有做太多外交政策研究。比尔·福克斯(Bill Fox)对军事政策非常感兴趣,他是较早对这一至关重要的、基础性的问题感兴趣的人之一,但是我并没有过多研究外交政策或军事政策,因为我正对撰写理论性论文感兴趣。 费 伦:我认为比尔·福克斯对于我们现在所知的国际关系领域的形成与发展贡献颇多。通过阅读50年代至今的有关国际关系理论的著述,其中包括您于1979年写的《国际政治理论》,我形成的印象就是,人们特别关注的是试图使国际关系领域作为政治科学的一个与众不同的分支获得清楚的界定。您认为这一点还未实现还是…… 沃尔兹:当然,它的确还未实现,不过它也是有其根基的。洛克菲勒基金会的肯·汤普森(Ken Thompson)对国际政治领域的发展非常感兴趣,那时确实不存在这样一个领域。在1930年,美国有24位国际政治学教授,其中18位讲授国际法和国际组织。这下您可以想象那时这一领域是个什么状况。在比尔·福克斯来之前,在哥伦比亚大学真的没有人讲授国际政治学。哈罗德·斯普雷特(Harold Sprout)曾经每周从普林斯顿过来讲一次课,课名叫“国际关系基本要素”,这也是非常普遍被使用的名字。这些基本要素指哪国有多少人口,哪国产多少煤,哪国产多少铁。这些就是基本要素,你就是将时间花费在这些描述性的、经验性的事情上面,并没有任何国际政治领域中的概念。 费 伦:显然,当时您在撰写《国际政治理论》时,您的目标之一是要为国际政治学领域进行辩护。这个想法是逐渐发展起来的,还是早就已经存在? 沃尔兹:这个想法是突然产生的,因为事实上我被告知,在三周时间内,如果我想要参加综合测试,我就必须去研究国际关系,而不是佩弗教授和我之前所规划的国际关系的那些片段。所以我突然面临着如下的问题:什么是国际关系,如果存在这种东西的话?我的意思是,你如何理解它的含义。而正如我刚才所说的,我理解国际关系的方式就是后来变成《人、国家和战争》一书的那些东西,这种方式也就是概念。 费 伦:出现在《人、国家和战争》一书中,后来在《国际关系理论》中表述得更加清晰得多的一个观点就是国际政治和强权、寡头市场之间的类比。我想,您在哥伦比亚大学起初是学经济的,您是否学习过有关工业组织的课程呢?我是说,上述这个观点是从哪里来的? 沃尔兹:它确实来自经济学理论。但我从未学习过工业组织方面的课程。在哥伦比亚大学读研究生时,我并没有花太长时间研究经济。我暂停了学习,然后花了一个学期来决定是研究英语文学,还是政治哲学。最终,我选择了政治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