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D87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3489(2012)04-0066-07 一、引言 美国重返亚洲是近年来影响中国周边安全与亚太局势走向的最大变量。这一战略的提出有多重考虑,但是针对中国日益崛起的亚太影响力,无疑是其首要考量。 在亚太地区,随着中国的快速崛起,美国传统的“辐辏”霸权体系难以为继,离岸制衡理论也遭到重大挑战。为此,美国不断探索新的理论和战略,试图维持甚至强化它在亚太地区的霸权地位。 除了在经济上继承和创新《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协定》(Trans-Pacific Strategic Economic Partnership Agreement)、实施所谓“再平衡”战略外,在安全领域,美国秉承离岸制衡理念,将在北约推销未果的“全球公域”理论在全球战略东移的亚太地区进行试点,以所谓的南海自由航行为借口,打造对冲中国崛起的安全新秩序。为更好实施这一理念,美国加紧推动国内批准《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并以全球公域理论鼓噪海上公域的开放原则,要求经济专属区的自由航行。为此,美国理论家借助近年提出的“全球公域论”,试图打造亚太国际新秩序,抵消中国对美国亚太霸权的侵蚀,作为美国“重返亚洲”战略(再平衡战略)的理论基础之一。 美国的全球公域战略重点是改变在南海问题上的传统中立政策,以所谓的“海上自由航行”原则突破《联合国海洋法公约》限制,实施“空海一体战”,为美国亚太双边联盟体系寻找新的合法性并强化这一体系。 全球公域理论超越了传统的地缘政治、国际安全理论。中国国际公法领域的研究者从全球环境退化的遏止以及建立追究国家和其他国际法主体环境责任的制度构建对全球公域概念进行了讨论。总体上,中国学者对全球公域的分析,较局限于环境资源和法律分析,因此有必要从其作为美国重返亚洲的理论基础之一的角度对全球公域理论做一阐释,分析其内在的逻辑,研判其挑战,提出中国的应对思路。 二、美国重返亚洲:理论与战略并重 传统上,美国亚太霸权理论基础的典型是霸权稳定论、离岸制衡论。 (一)霸权稳定论 美国的传统亚太秩序是以美国为核心的“辐辏”(Hub and Spokes)结构,即以美国主导和美与日、韩、澳、菲、泰等国的双边安全联盟为核心,包括美军在东亚的军事前沿部署和远投力量“准入”机制在内的地区安全秩序。约翰·伊肯伯里(G.John Ikenberry)形象地将这种自由主义的霸权秩序描述为“东亚国家出口商品到美国市场,美国出口安全到东亚。”[1]这种秩序,着眼于安全结构,着眼于所谓的“共同威胁”,以双边同盟为辐,以美国霸权为辏,同时实现美国提供安全和市场准入、盟国提供美国前沿军事部署和战略伙伴的“共赢”局面。 霸权稳定的基础是美国能够成为秩序稳定的公共产品的主要甚至是唯一提供者。然而,这种前提条件正在并已经发生根本改变。 近年来,随着中国的快速崛起,尤其是2010年中国-东盟(10+1)自由贸易区生效,亚太国家对美国的经贸联系在减弱,对中国的依赖急剧上升,开始动摇对美国的金融依赖,对美国的安全依赖也有动摇之势,以致亚太国家对美国在债务危机严重、军费不断削减的情形下能否继续在亚太地区扮演保护神的角色产生怀疑。为安抚盟友,对冲中国在亚太地区快速崛起的影响,美国提出战略重返亚洲(pivot back to Asia)或再平衡战略(rebalancing strategy),倡导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Trans-Pacific Partnership Agreement, TPP)作为亚太贸易新网络体系,化解形成中的以中国市场为核心的亚洲经贸体系。 从资本流向来看,中国、日本成为美国最大的债权国家,东亚国家与美国的关系,成为债权人和债务人的关系。现在,跨太平洋贸易已超过跨大西洋贸易,使多个世纪以来的格局发生了巨大变化。2007年美国同太平洋彼岸的商品贸易额就达到10000亿美元,1/4的美国贸易来自东亚地区。这种趋势还在加速。美国的跨国公司中利润的一半来自海外市场,而东亚已成为美国跨国公司收益的主要来源。种种情形改变了美国与亚洲的传统经济、安全联系,这是美国“重返亚洲”的客观经济基础。 越来越多的事实表明,美国亚太安全与经济秩序已经很难通过“辐辏”结构合而为一,而是更具动态性、复合性和开放性。美国重返亚洲,试图打造以双边同盟为基础、以美国主导的复合安全体为架构,基于共同利益与价值观的开放、广泛的联盟体系,并正在附以美澳、美新(加坡)、美韩、美日自由贸易协议为基础的亚洲新兴自由贸易区网络,以TPP为平台,对抗中国所鼓励的以“10+3”为基础的亚洲经济贸易秩序。对此,约翰·伊肯伯里总结指出,“安全、经济、政治看来都指向未来的地区秩序并超越辐辏逻辑。”[1] (二)离岸制衡论 约翰·米尔斯海默(John J.Mear-sheimer)在《大国政治的悲剧》一书中力推美国应发挥其两面靠洋的独特地理优势,扮演“离岸平衡手”(offshore balancer)角色,防止亚洲大陆为任何一种力量所支配,明确防止中国在亚洲提出并实施当年美国在西半球推行的门罗主义。然而,随着中国军事力量与海外利益不断走出去,海军突破“第一岛链”,美国难以继续扮演“离岸制衡者”角色,而是着眼于从海上限制中国对美国影响力的侵蚀,通过调整在“第二岛链”的前沿军事部署,强化美澳、美菲、美日双边军事联盟体系,实施“空海一体战”计划,从海上阻止中国势力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