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中国问题的特殊性 理解中国问题首先要理解中国特殊的政治经济背景。根据国际经典的城镇化理论,城镇化的过程是城乡间包括劳动力报酬、公共服务等要素在内的均衡化过程。西方学者认为农村劳动力向城市的转移速度与城乡间的工资差距正相关,并且移民速度的减慢和城乡工资差距的缩小在城镇化进程中将同时发生[1]。然而在中国,从乡村流向城市的人口规模日益扩大①,但与相同工业化水平时期的其他国家比较,中国城镇化率仍然处于较低水平,城乡间的收入、公共服务设施水平的差距仍处在不断拉大的阶段。为什么中国的情况特殊,这必须回到中国城镇化起点的政治经济背景中思考。区别于西方国家,中国城镇化总体处于一个“时空压缩”的发展环境中[2]。西方发达国家通过殖民主义的掠夺在长达百年时间内汇聚全球要素完成的城镇化进程,中国不可能复制。中国的城镇化为了完成工业化初期阶段的原始积累,就必须在国内人为地设置二元的城乡制度,通过压缩农村的要素成本来支持工业化、城镇化发展。正常的自由经济环境中,劳动力、土地、农产品等农村生产要素和劳动产品都能在市场环境中自由地流入城市[1、3~5]。但从中国城镇化的初始直到现在,农村生产要素流入城市均受到种种限制,或者通过惟一的垄断性的渠道即政府收购完成。中国城镇化之初就奠定的机制——城乡二元制度内生地决定了中国城镇化过程中的种种关系,影响深远。 2 不断压缩经济成本造成固化的二元城镇化结构 长久以来为了实现工业化起飞阶段的积累,中国的经济政策经常带有明显的城市倾向[6~7]。农村的发展,很大程度上是被抑制和被牺牲的。为了推动传统农业社会向现代工业社会转变,中央政府在不同时期制定了一系列二元经济政策,力求通过各类资本的积累获得可持续增长的动力。从城乡关系的角度分析中国城镇化的动力机制,始终遵循着这样的逻辑,实现了城市对乡村的隐性剥削。针对不同时期隐性剥削的重点,通过劳动品、劳动力、资本与空间3个方面的分析,研究认为从城乡二元制度视角理解,中国的城镇化是一个不断压缩城镇化经济成本的过程(图1)。
图1 城镇化的动力机制回顾:一个不断压缩城镇化经济成本的过程 Fig.1 Review of urbanization dynamic mechanism:a compressed process of economic costs of urbanization
2.1 通过固化劳动品价值压缩城镇化的成本 重工业优先的赶超战略确立了城乡分割的二元体制。新中国成立后在恢复了连年战争中一度瘫痪的国民经济后,摆在中央政府面前的首要任务是如何实现将中国从一个落后的农业国建设成为一个先进的工业国的问题。农业是经济发展的基础;而实现国家的现代化,工业化是必由之路。当时中央政府认为,只有工业化才能改变中国落后贫穷的面貌,才能最终解决农民的问题[8]。在工业门类的选择上,根据当时对国际政治形势的判断和对国防装备的需求,借鉴了苏联的社会主义工业化模式,制订了依靠建立单一的公有制和计划经济来推行快速发展重工业的战略。由此,在快速建立共和国工业体系的过程中,逐步形成了农业支持工业、农村支持城市、城乡分割的二元体制。这一时期,政府为了强化对农业要素的配置权,通过农业生产资料的社会主义改造,限制农民进城就业,限制城乡间生产要素的自由流动,并逐渐强化。这种限制首先是从农副产品统购统销开始[8],切断农民对农业剩余产品的自由支配权,禁止可以作为资本的农副产品的自由流动,剩余粮食统一由国家来收购;在城市方面,国家禁止农民自由流向城市,对城市居民实行粮食的定量供应。 城乡之间的生产要素流动被政府强行干预,取而代之的是严格按照计划实施的调拨和交换。工农业产品通过政府人为的定价,各自价值被固化,不受市场供求关系的调控,形成典型的“剪刀差”(scissors gap)。工农业产品的“剪刀差”主要包含两个方面:在政府规定的统购统销的价格水平下,农民在出售农产品时少收入,在购买工业产品时多支出,两者之和即为当时工农业产品交换中存在的“剪刀差”。计划经济时期农业为城市及其工业化提供的资金积累分为3种方式:税收方式、“剪刀差”方式、储蓄方式[9]。“剪刀差”是我国计划经济时代农业支持工业、农村支持城市的一个最为重要的方式。“一五”以来,农业的资金累积数量,绝大部分没有回归到农业的再生产中,82%的农业累积价值净流出,用以支持城市工业,特别是重工业的再生产。在1952-1990年间,“剪刀差”对工业化提供的全部资金积累中占了70%(表1)。正是农产品统购统销政策形成的工农业产品“剪刀差”,完成了对农产品的剥夺,为新中国工业体系的构建提供了原始的资金积累和稳定的原材料来源,使得新中国的工业获得了保护性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