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K265.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9014(2011)06-0087-07 《黄土地村落里的性暴力——大娘们的战争仍未结束》(石田米子、内田知行编,创土社2004年出版)、《中国民众的战争记忆——日军细菌战的伤痕》(聂莉莉著,明石书店2006年出版)、《鼠疫与村落——731部队的细菌战与受害者的创伤》(上田信著,风响社2009年出版)、《被731部队占领的村落——平房村的社会史》(关成和著,KOUTI书房2000年出版)是在日本出版的有关日军侵华期间中国战争受害者的研究专著。这几本著作的最基本特点在于,基于口述史重构历史,但绝不仅仅是受害记忆的口述实录,而是将个人的受害记忆作为学术研究的对象,从遭受战争摧残的个人及地域社会的角度分析战争的破坏机制和造成的后果,自下而上、自微观而宏观地解读历史。 一 著作简介 (一)《黄土地村落里的性暴力——大娘们的战争仍未结束》 该书基于在山西省盂县农村的实地调查写成。从1996年至2003年的6年间,一个由学者和市民团体组成的研究小组对盂县西部3个村镇的9名受害女性及亲属、村民进行了多次访谈,并在当年受害现场的窑洞、碉堡旧址、村落、乡镇、县城等地考察,以细致的访谈和详尽的口述实录再现了战场性暴力的实态,并介绍了受害者们其后的苦难人生。 本书的特点在于,研究者们在尽可能彻底地追求经验事实、提供活生生的个案的同时,又从这种定性研究中,提炼出具有宏观意义的历史研究课题。比如,性暴力与日本军队的结构,本书研究对象的战场性暴力与其他形态的性暴力如慰安所等的关联,日军的特务机关操纵下的傀儡政权的行政体系与性暴力,加害者日军士兵的战场心理,等等。在实地调查所获得的丰富的感性认识和确切的问题意识基础上,研究者们综合中国各级档案馆的档案资料、当地政协《文史资料》的相关记载、日本政府外交史料、日军战史资料等历史文献和日军从军小说家的纪实性作品,各自进行了专题研究,揭示了产生性暴力的日军内部、战场与战局、民族歧视、沦陷区行政、性差异(gender)等方面的历史背景及复杂机理。 (二)《中国民众的战争记忆——日军细菌战的伤痕》 该书基于在日军细菌战受害地之一的湖南省常德市的实地调查写成。从1998年起至2004年,作者访谈了近百名受害者及亲属,考察了几十个受害村落和乡镇,对时隔60余年仍然能够整理出7 643人的死亡者名簿、其分布遍及4省13县70乡镇486村庄的大规模鼠疫受害,从文化人类学的角度进行了立体的整体的把握。 作者始终关注受害者、受害街区和村落的个体经验,尊重当事人的内心体验和对事实的解释,并以此作为自己探索战争受害和展开历史想象的基点,同时也注意到对各个人的口述史进行相互验证,与搜集到的历史资料对照和核实。 本书的内容大致如下:第一,引用90余名受害者的口述史实,交织地再现了细菌战给个人、家庭和地域社会带来的各种各样的打击和破坏。如个体生命的大量死亡;遗属一生伴随着的“三大不幸”,即“少年丧父、中年丧偶、老年丧子”的苦楚;聚族而居村落的衰落甚至因全员染疫而导致的绝灭;商业重镇鼠疫流行之后的一蹶不振,等等。第二,从口述史实中读出受害地区的社会生活内容,进而分析地处交通枢纽及商品集散地的常德由商业活动的人流物流和乡村劳动力季节性地在城乡间的流动而造成的鼠疫传播机制,揭示了战争暴力作用于一定的社会生活形态时所形成的连锁性间接性破坏。第三,分析民众行动以及其中体现的生命观、身体观、医疗观和民俗文化与国民政府的防疫政策间的相互抵触和冲突。如只相信中医草药,拒绝打防疫针;因惧怕亲属死后遗体被解剖而隐藏患者不将其送往隔离病院;坚持土葬抗拒火葬;大规模地举行殡葬仪式,等等,这些行动都成为了鼠疫传染的途径,据此探讨战争环境下文化凸显的特殊功能——不仅不能调和社会生活反而成为伤害民众的间接暴力。第四,介绍和解释收集到的受害者们以血泪和痛苦吟咏的诗歌、民谣、描绘的受害图景,展示战争在人的生命轨迹和内心深处留下的永久伤痕。 (三)《鼠疫与村落——731部队的细菌战与受害者的创伤》 该书基于在日军细菌战受害地之一的浙江省义乌县崇山村的实地调查写成。崇山村是15世纪起逐渐形成的王姓宗族聚居村落,1942年秋季,日军对此地实施细菌战,导致村内鼠疫爆发,死亡396人,约占全村人口的三分之一。 作者通过详细引证村民的回忆和证言,描述了村内鼠疫发生、传染和扩大的过程,指出细菌战不仅带来个体生命的死亡,也造成对社会的破坏。比如,由于交叉传染,使得较先染病的家庭备受指责埋怨,引起亲属间的龃龉不和,崇山村也因此受到周围村落的歧视和怨恨。 该书还揭示了细菌战对环境的破坏。鼠疫是人畜共染症,老鼠和跳蚤是主要的传染媒介,731部队就是以空中投放染有鼠疫菌跳蚤的方式来传播瘟疫的。跳蚤混在杂谷中,落地后老鼠来吃杂谷而被叮咬,老鼠栖息的人家因而染疫。老鼠在人家与山野间移动,染疫的跳蚤也随老鼠存活于自然界。这样即使村里的鼠疫告一段落,自然界的鼠疫菌也会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大范围地威胁人类,随时有可能引起新的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