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料与研究 八年前在某档案室查阅资料,意外发现《周扬同志在〈中国现代文学史纲要〉讨论会上的讲话记录(一九六二年十一月三日下午)》,这份“讲话”,不失为周扬研究的一个重要文献,也是“中国现代文学史”编纂史研究一份很珍贵的史料,可收入《周扬文集》第四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年12月出版)时作了许多删改,我们在《周扬文集》里看到的《在〈中国现代文学史纲要〉讨论会上的讲话》,只是一个删节本。 《中国现代文学史纲要》是唐弢和严家炎主编的三卷本《中国现代文学史》的“纲要”。作为国家级的教材,唐弢和严家炎主编的三卷本《中国现代文学史》(第一、二卷署唐弢主编,第三卷署唐弢、严家炎主编),在中国现代文学史编纂史上是有里程碑式的意义的。这部教材从编写到出版历时约19年,其中实际工作时间,包括主编、编委改稿,大约6年,“为了编好这部教材,国家投入力量之大,迄今为止无以超越,会不会也是绝后的,也难说。只就人员而言,编写组集中了当时这一学科最有权威的学者,如唐弢、王瑶、刘绶松,又有当时还是青年人的许多优秀研究家,如严家炎、樊骏等。1978年后又增添了陈涌。在国内,恐怕很难再组成第二个这样的编写组了”①。1979年6月,该书第一卷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卷首的《前言》中说: 本书系教育部统一组织编写的高等学校中文系教材,约六十余万字。拟分上下册,上册并为第一分册和第二分册,陆续出版。 一九六一年文科教材会议之后,开始编写本书,至一九七九年上册第一分册付印,中间情况变易,停顿多年,编写工作和参加人员,都有变动。前后大致经历了这样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自一九六一年初夏开始集中人力,组成编委会,到一九六四年夏完成全书讨论稿,近六十万字,历时三年。参加编写的同志有:文学研究所唐弢、路坎、樊骏、吴子敏、徐迺翔、许志英,北京大学王瑶、严家炎,武汉大学刘绶松,北京师范大学李文保、杨占升、蔡清富、张恩和、吕启祥、陈子艾,山东大学刘泮溪,厦门大学万平近,华中师范学院黄曼君。由王瑶、刘绶松、刘泮溪、严家炎、李文保、万平近、路坎、唐弢组成编委会,并由责任编委严家炎、刘绶松、王瑶、刘泮溪、路坎分段负责,然后由主编唐弢最后改定。当时协助主编修改上册初稿的为:严家炎、樊骏、路坎。…… 第二阶段:自一九七八年九月起,重新恢复和建立了编写组。主编唐弢因健康关系,不能负责全面工作,委托责任编委严家炎代行,着手本书上册的修订和下册的编写。 《前言》简要地描述了该书的编写历程。从1961年初开始,国家全面铺开高校文科教材的编写工作。整个工作由中宣部常务副部长周扬主持。教材中的《中国现代文学史》一书,原本是要北大来承担的,因为北大已经承担了《中国古代文学史》,像从事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孙玉石等已经参加了《中国古代文学史》的编写工作,再写《中国现代文学史》人手就显得紧张,于是就推给了北师大,以北师大教师为主,北大、复旦、武大等高校都有人参加(包括王瑶、刘绶松、刘泮溪等),进行一段时间后遇到一些困难,1960年9月,周扬指定由唐弢出任该书主编②,编写人员也作了较大调整。唐弢出任主编后,为稳妥起见,决定先写出《中国现代文学史纲要》,交给大家讨论,然后再根据讨论的意见在“纲要”基础上写出书稿。到1962年秋,《中国现代文学史纲要》写出来了,这就有了周扬《在〈中国现代文学史纲要〉讨论会上的讲话》,时为1962年11月3日下午。关于这个讨论会,严家炎在《〈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与丁玲的创作个性》③ 一文中有较详细的叙说: 在中央党校举行唐弢主编的《中国现代文学史》提纲讨论会(连续三天),邀请了周扬(他当时是中宣部常务副部长兼那几年全国文科教材编写工作的“帅”)和林默涵、邵荃麟、张光年、何其芳、冯至、杨晦、吴组缃、蔡仪、王燎荧、朱寨、何家槐、叶以群等十几位文艺界领导和文学史研究专家出席,连同《中国现代文学史》几名责任编委,共有二十多人。 由于周扬的这个“讲话”编入《周扬文集》时作了许多删改,研究者未能看到这个“讲话”的原貌,因而对周扬在《中国现代文学史》编写工作中的“功绩”就有了与事实不相吻合的评述,对唐弢及编写组各位专家的辛劳和业绩也就少了应有的体贴和理解。 黄修己在《中国现代文学史编纂史》中谈到唐弢主编的《中国现代文学史》是“一部总结性的新文学史著作”时,充分肯定了唐弢确立的“编纂原则”,以及编写组成员“文学史”的写作态度,但称“周扬在会上做的报告,都为了贯彻调整精神,带有反‘左’的特征”,把“唐弢本”对以前现代文学史著作中“许多过左的观点、方法,都程度不同地加以纠正”,归源于“背景”和“周扬在会上做的报告”,这是不准确的。④ 相关的纪念和研究文章谈到周扬主持教材编写工作时,赞美之辞就更多了。例如郝怀明的《周扬与大学文科教材建设》论述周扬在领导编选文科教材工作的过程中,“认真贯彻‘双百方针’……既不搞少数服从多数,也不搞下级服从上级……鼓励大家在学术上要有自己的意见,要敢于坚持己见,不迎合”;“大力倡导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方法论,倡导革命性和科学性相结合的实事求是的学风,努力克服主观主义、教条主义的影响,不仅在当时令人耳目一新,而且在今天以至今后仍然具有重要指导意义”;“六十年代初期是我们党和国家在‘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方针指引下,探索中国自己的建设社会主义道路的成果辉煌的时期,同时也是周扬在思想、文化、学术建设上的一个辉煌期”。⑤ 李子云在《探病中周扬》一文中说:周扬不仅“六十年代初期”充满“光辉”,早在1940年代就抵制康生的“抢救运动”;“文革”前一直处于“激烈的思想斗争之中”,对党的政策“产生了怀疑”,但又“不能完全摆脱久已习惯的政策执行者的地位”,“这种无法解决的矛盾,其实在反胡风、反右时已见端倪”。⑥ 作为现代文学史家的黄修己当然不会这么说,但他把唐弢主编的三卷本《中国现代文学史》存在的问题则归结于“当时的条件”,似乎与作为高校文科教材编写工作的“帅”的周扬并无关联,这就值得商榷了。他在《中国现代文学史编纂史》中写到“唐弢本”对“‘突破’阶段许多过左的观点、方法,都程度不同地加以纠正”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