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207.22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3571(2012)01-0051-05 长江、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摇篮,是养育历代炎黄子孙的母亲河与父亲河。唐代天才诗人李白为它们歌唱,留下了光照诗史的杰作。李白的一生,大部分岁月是在长江流域度过的,他在黄河流域行居的时间很短暂,所以李白写长江的诗远多于写黄河的诗。唐诗学者余恕诚先生撰《李白与长江》一文[1],对李白咏唱长江流域自然与人文景观的诗歌作了全面的有学理深度的研究;而李白的黄河诗,仅在某些李白研究论著和文学史著作中被简略提及。笔者颇感遗憾,因此撰写此文,试探李白的黄河诗丰富深邃的情思蕴涵与个性鲜明的艺术特色。 作为盛唐的时代歌手,李白的诗歌表现了盛唐时期广阔的现实生活,在读者面前展开了一轴气势雄伟、彩错多姿的艺术画卷。李白的黄河诗并不多,却有巨大的思想与艺术震撼力。诗人以充沛的激情,抒写其生命精神与黄河生命精神的契合,借以表达其“济苍生”、“安社稷”的政治理想,宣示其非凡的自信、百折不挠的斗志、狂傲的独立人格、豪放洒脱的气度,以及执著追求自由的浪漫情怀,从而最充分地彰显了唐代士人的时代性格和精神风貌。 李白渴望在政治上建立盖世功业。但从开元二十四年(736)张九龄罢相后,唐王朝先后由奸人李林甫、杨国忠执政,官场逐渐黑暗,社会也日趋衰败。李白西入长安求仕,结果是大失所望,愤懑而归。他写了乐府旧题诗《行路难》三首,第一首就写到黄河。诗云: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诗人抒发他的政治抱负在黑暗现实中碰壁的悲愤。但他对未来仍充满幻想,自信总有一天可直挂云帆,乘风破浪,抵达理想的彼岸。诗中,“黄河冰塞川”与“太行雪满山”两个意象叠加,险峻冷酷,凛凛生寒,它们相互映衬,为他已感受到的坎坷仕途与艰难人生作了精彩的隐喻。后来,李白又用“洪河凌兢不可以径度,冰龙鳞兮难容舠”(《鸣皋歌送岑征君》)之句,描绘黄河结冰,冰凌参差相接如龙鳞,用来比喻不仅仕途危险,就连归隐也不会顺利。 天宝元年(742),由于李白的诗赋得到玄宗赏识,奉诏入京,供奉翰林。但不久就因朝中权贵谗毁,于天宝三载以“赐金放还”名义被迫离开长安。在这以后的一段时间,李白赋诗倾诉人生失意、报国无路的诗歌,多以黄河做比兴寄托的意象。试看《梁园吟》: 我浮黄河去京阙,挂席欲进波连山。天长水阔厌远涉,访古始及平台间。平台为客忧思多,对酒遂作梁园歌。却忆蓬池阮公咏,因吟“渌水扬洪波”。洪波浩荡迷旧国,路远西归安可得!…… 诗人离京后到梁宋的梁园与平台访古游览。他在黄河上乘舟扬帆前进,滔滔巨浪像山峰连绵起伏,浩阔长河一直伸向远天。这幅动荡缈远的景物画面,融入了诗人苦闷、迷惘、不平的心绪。他忽然想起阮籍《咏怀》中“徘徊蓬池上……渌水扬洪波”的诗句,于是再次眺望黄河,洪波浩荡,水阔天长,见不到他曾经去过的长安了。在“路远西归安可得”的喟叹中,饱含着诗人希望破灭的无限哀伤。然而,极自负又极自信的诗人决不消沉。他在诗的结尾说:“东山高卧时起来,欲济苍生未应晚。”诗人仍坚信会像高卧东山的谢安那样,不久将被请出山,实现大济苍生的宏愿。 就在这一年,李白还写了一首《赠崔侍御》,妙用黄河鲤鱼的意象,寄寓他重思振作的雄心: 黄河三尺鲤,本在孟津居,点额不成龙,归来伴凡鱼。故人东海客,一见借吹嘘。风涛倘相因,更欲凌昆墟。 关于鲤鱼跳龙门的神话传说,据《水经注·河水》载:“河水又南得鲤鱼涧,历涧东入穷溪首,便其源也。《尔雅》云:鳣、鲔也。出巩穴三月,则上渡龙门,得度则为龙矣,否则点额而还。”点额,点画头额,谓触石,后因称仕途失意为点额。《太平广记》卷四六六《龙门》:“龙门山在河东界。禹凿山断门,阔一里余,黄河自中流下,两岸不通车马。每暮春之际,有黄鲤鱼自海及诸川争来赴之。一岁中,登龙门者,不过七十二。初登龙门,即有云雨随之,天火自后烧其尾,乃化为龙矣。”[2]李白以一条因点额不能登上龙门的鲤鱼,喻指自己被朝廷放归的遭际命运。于是,他把当时摄监察御史的友人崔成甫比为东海神人,请崔吹嘘引荐,助以风涛之势,使他能飞凌仙府昆仑之墟,再等朝廷派使臣征召入京。这首寓言诗表达了李白不甘于做碌碌无为的凡鱼,决不放弃为国家建功立业的机会。黄河鲤鱼跳龙门故事的象征意义,使这首诗闪射出神奇浪漫的光彩,诗味浓郁。 在安史之乱中,李白为了平叛报国,慷慨从军,加入永王李璘幕府,不料竟被加以反叛罪蒙冤入狱,长流夜郎。途中遇赦,回到江夏。上元元年(760),诗人已60岁,在经历了九死一生的大灾难后,仍渴望为祖国效力。他写了《古风五十九首》其五十七: 羽族禀万化,小大各有依。周周亦何辜!六翮掩不挥。愿衔众禽翼,一向黄河飞。飞者莫我顾,叹息将安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