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01;G1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7326(2012)02-0154-05 从留声机、电话到有声电影、收录机、电视、随身听、家庭影院、多媒体电脑、手机、mp3多媒体播放器,20世纪的众多文化技术产物都与听觉密切相关;它们也不断重塑着我们的听觉习惯和文化经验。听觉文化研究,顾名思义,是在文化研究的意义上,针对听觉感知及听觉艺术形态所进行的研究。它考察人们生活在怎样的历史和现实的声音环境里,以怎样的方式和心态去听,体现了怎样的社会关系。现代听觉与以往听觉的断裂,私人听觉空间与公共听觉空间的分割,和听觉文化的现代、后现代转型等文化现象,一方面同构于社会发展的总体文化脉络,另一方面又具体而微地体现着历来被文化研究所忽略的一些关系和因素。文化研究者大多还没有像对视觉文化那样,对此予以足够的表述。近年来,国外人文社科界对“聋子”式的文化研究发出质疑,开始了继“视觉转向”之后的又一次“听觉转向”。2009年,美国德州大学奥斯汀分校曾举办主题为“对倾听的思考:人文科学的听觉转向”的国际学术研讨会。这一转向,并不是要让“耳朵”来发难“眼睛”的话语地位,而是要借听觉话语来反思“读图时代”所衍生的视觉话语泡沫,从而达成对感官文化的整体均衡思考。 大约十年前,视觉文化研究响起了“雷声”,随后见到了见仁见智的“雨点”。听觉文化研究目前在国内既谈不上“雷声”,也谈不上“雨点”。当务之急,是通过借鉴国外前沿研究,并展开本土研究实践,从而形成一套有效的本土表述话语。文化研究具有跨学科和科际整合的性质。目前,听觉文化研究需要整合各个话语领域,围绕两个关键问题来展开话语建设。其一是对声音本体和意义的追问,生发出关于声音在时间和空间上的社会、人文意义,和如何被生产、再生产、流通、想象、传输、消费等一系列问题。其二是方法论意义上的:如何解读声音?什么样的理论可以用作参考?研究模式如何?这两个问题内在地结合在一起,产生出大致三个话语整合的方向,分别与音乐学、文化史和传媒学相关。 一、听觉文化研究:对音乐学的整合 音乐作为人类最重要的听觉艺术形式,自然应该是听觉文化研究的重要内容。听觉文化研究应该探讨包括音乐但比音乐更加广阔的听觉现象。它与那些以“音乐”冠名的学科如音乐史、音乐理论、音乐学、民族音乐学等最大的不同,是十分重视动态的社会历史关系和听觉科技进展对听觉艺术形态变迁所起的关键作用。为了说明听觉文化研究对音乐研究特别是对一百多年来中国民族音乐研究的价值,有必要先对音乐诸学科和听觉文化这两种话语建构进行梳理。 首先需要梳理二者的知识谱系。音乐学是针对音乐的全面系统研究。它原本以研究西方音乐为主轴,现今已扩展到考察世界各地的音乐和相关问题,并走向多学科交叉,开始运用音乐理论、历史、音响学、哲学、语言学、符号学、心理学、教育学、美学等多种知识话语。20世纪中期衍生的民族音乐学,进一步将人类学、民俗学、考古学带入了对具体民族音乐现象的研究,来看它们如何影响该民族、该地区的音乐,又如何产生出独特的音乐审美。可以说,音乐学科研究话语的日益多元化,显示出与更大范围的听觉文化研究实现整合的可能。但也必须看到,音乐学界对听觉的思考仍然离不开艺术层面,离不开以西方古典、先锋音乐为参照来求解音乐艺术的普遍性及民族音乐的特殊性。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听觉文化研究对音乐学的整合,主要是在话语上涵盖之,将音乐艺术作为听觉文化现象的一部分来对待,并从音乐以外的文化角度来配合解答音乐学话语所回答不了的音乐文化问题。20世纪80年代以来,北美某些学者如身兼音乐家和学者双重背景的雷蒙德·默里·谢弗超越了音乐学、音乐史和音乐哲学的学科框架,在研究范式上将声音的“风景”(soundscape)纳入听觉文化的思考范围。在欧洲,法国学者阿塔里也较早从音乐专业以外的角度来解读音乐,其《噪音:音乐的政治经济学》即在既有的音乐曲式、风格、流派话语框框之外讲述音乐随政治经济变迁的故事。 其次,从我国本土研究的实际情况看,不管是先前的“中国民族民间音乐研究”还是后来的“中国民族音乐学”及晚近的中国“音乐人类学”,有关狭义听觉艺术的研究仍然局限在音乐学、音乐史学科体系里。而另一方面,国内的都市和流行文化研究虽然已经注意到音乐问题,却因为是音乐的“外行”而找不到有效的听觉表述话语,也没有意识到听觉文化研究的新方法,所以往往借用文化研究的一般话语来进行印象式、思潮式的评论。相比之下,目前海外学者已经开始从听觉文化的角度,对中国近百年来的音乐、都市文化的发展进行研究。例如美国汉学家安德鲁·琼斯运用听觉文化研究方法对民国时期上海留声机文化,“文革”时期样板戏,大陆、台湾摇滚文化进行分析。这样的研究,囊括了对百年前和当下的日常生活研究,并对物质技术和知识话语的历史变革予以关注。比如现代出版业和唱片、有声电影业传入中国后,对中国音乐形态产生了极大影响——这体现在音乐教材和中国的戏曲、说唱、民间音乐得到了大量的出版和录制发行。这就让我们更清楚地意识到:现代中国的民族音乐理论及实践本来就是西学东渐社会历史文化之下的产物,中国近现代音乐的演进绝不仅仅是音乐的内部事务。唯有将音乐学研究和听觉文化研究整合起来,才能全面地说清音乐和听觉文化发展的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