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I:10.3969/j.issn.1674-9391.2012.01.001 中图分类号:C9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9391(2012)01-0001-08 一、生态多元的现实 人类是生态的产物,也是生态的一部分。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中提出“两种生产”,即人类生活资料的生产和人类本身的繁衍,从宏观角度表述了人类既是生态产物,也是生态构成。社会为了解决基本温饱,为了摆脱贫困,不得不先行发展经济,求速度而牺牲质量,求资源而牺牲环境。然而,人与人、人与自然的互融、互动关系始终制约着社会人文及自然状态,生态不仅仅限于自然,也涉及社会和人文领域。人和人的生态关系包括社会生态和族群生态,包括利益生态和认同生态,也包括符号生态和价值生态。社会方方面面、各行各业,互相依存,互补共生,形成生态;族群有不同的语言文化和衣食住行,在互相交流中形成生态。人和人们共同体各自有利益追求,这种利益追求只能在互动共生中实现,在互惠协商中得到承认,在权力制衡中得到保护。这些“超自然”生态关系投射到自然当中,形成互动链,构成“结构化”关系:认知以及反映这些认知的关系,指导针对于自然的行动,也在这样的行动中得到复制和发展①。 生态的前提是多样性,是矛盾性;多样性、矛盾性是我们生活的常态,我们在应对各种矛盾冲突的过程中生存。矛盾乃至冲突并不否定共生,人文、社会、自然等领域充满着在矛盾冲突中共生的生动案例。在民族国家占主导的全球化世界,民族和经济社会发展交织在一起,二者如何在矛盾冲突中共生,是不可忽视的人类问题。民族共生就是承认差别,承认差别就能协商互动,协商互动体现生存艺术和生命艺术。在生命层面上,许多形式上的差异不复存在,组织上的差异得以超越,表面上的差异得以克服。虽然,形式上、组织上、表面上的差异,是人类生活中司空见惯、不可忽略的客观存在,但是,若要追求普世意义和普世认同,那就要超越和克服这些差异,在生命的层面上重新认知和实践这个世界。当然,这种指向普世的超越和克服,一定要建立在对于差异的深刻认知和充分把握的基础之上。可以说,缺乏对于差异的认知,缺乏对于差异的把握,指向普世的超越和克服就成为空话,即高层的普世要以中层的相对为基础。以人类学为代表的中层相对论,现在得到生态学的支持,博厄斯、萨丕尔、沃尔夫、本尼迪克特、米德、列维-斯特劳斯等反种族主义先锋,深刻影响了国际主流话语,同化不再是民族国家的唯一话语,多元文化、多元一体观取得“强势”地位。同化还是共存,是人们共同体和个人的主体选择,要服从人的尊严和生命的尊严。同时,从宏观上看,同化和创新是共生现象,同化是暂时的,多样是长期的;生命在多样中诞生和延续,社会也在多样中运转和发展。 古代思想家老子强调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克服人类中心主义,消解人对自然的干涉和破坏。《老子》描述普世之“道”,由“道”生物的宇宙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抱阴而负阳,冲气以为和。”(黄瑞云1995)生态学家霍林等强调自然生态与社会生态的不可分离,强调人与自然的互动互构,构成一个面对风险的复杂系统(Gundenon and Holling 2002);人类学和控制论专家贝特森则强调人类和其他生物和无生物的关联,指出在最高层面上,万物都要服从关联性模式。他特别重视万物之间的联系,人、螃蟹、海星、红杉林、岩石,互相都有联系,在关联中互相定义,新陈代谢,维持生命,获得意义(Bateson 1979)。自然和社会都有一个从开发、维持、濒临崩溃和恢复的循环过程,积极的生态观要有助于减轻濒临崩溃的影响,有助于恢复。不仅如此,大量民族志证明,生物多样性和语言多样性相应,语种多的地方物种也多,物种多的地方语种也多;语言多样性的消失与环境危机有某种关联,不同语言对世界有不同的分类选择和不同的感情注入(Wollock2001)。大量民族志也证明,文化多样性和生物多样性、经济多样性相应,尤其在我们面对的这样一个全新的复杂系统中,文化多样性、生物多样性和经济多样性变得越来越重要,多元性让人类社会有更大余地、有更多选择良性运转(Chapin et al.2009:324-327)。气候、环境和社会-生态系统的急剧变化,要求人们重新审视自己在自然界的位置,重新估价自己对资源利用的模式(Chapin et al.2009:319)。狩猎和采集文化的历史占去现代智人全部历史的95%,定居农业出现之后,人类在复杂社会中生活的历史仅占这段历史的3%,而人类在工业社会中使用矿物燃料的历史仅占0.1%;文化发展不能适应技术革新、人口增长和环境变化(Chapin et al.2009:319)。如果说过去我们主要是适应自然、适应社会、适应文化,那么,现在则是要主动地管理自然、管理社会、管理文化。当然,这种管理绝不是让自然、社会、文化单一化,让它们同化,而是有意识、有计划、有步骤地让它们更加多元化、多样化,以期增加“人类-自然”复杂系统的抗干扰、可弹塑的能力。在我们过去的认知世界里,自然和人类对立,自然是改造对象,是静止的客体;现在,自然和人类共同构成一个超级生态系,共同构成一个复杂系统,互补共生,结构耦合,互为环境。在高度信息化的今天,在充满不确定性的风险社会,人们要以不同的视角观察问题,以不同的方式言说和行事。同时,正是在这样一个超级生态系统中,文化多样性和生物多样性、生存选择多样性、认知多样性、经济多样性紧密联系在一起,不能指望文化同化不会带来生物同化、生存选择同化、认知同化和经济同化。在生命和生存层面上来理解多样性,有利于人们在社群、族群、民族、政治、语言、文化等层面上理解多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