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时代,在导弹预警、指挥、通信、侦察等方面,太空资产增强了美国核力量的反应能力,强化了其核威慑效果。在第一次海湾战争中,美军从其太空优势中尝到了极大甜头,于是美国提出利用太空实力威慑诸如恐怖主义、导弹扩散等非核威胁与核威胁。此时的太空威慑与核威慑开始发生分离。美国大力打造太空资产,用来支持和提升军队的作战和威慑能力。此后,美军又分别在科索沃战争、阿富汗战争与伊拉克战争中获益良多。这些都坚定了美国使用太空资产威慑对手对美国进行核与非核攻击的立场。但是,这却造成美国严重依赖太空资产的现实。目前,美国对太空资产的依赖程度远远超过其他所有国家,而太空资产与生俱来的一个特点就是对攻击具有脆弱性,即太空资产的自身防御存在很大弱点。因此,如何保护太空资产,是美国军界、学术界、工业界等严重关切的问题。它们试图把冷战时期的核威慑概念运用到太空领域,形成太空威慑理论,用来指导国家如何慑止潜在敌手对美国太空资产进行攻击。目前,我国学术界对美国太空威慑理论与实践的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①本文旨在进一步探讨美国太空威慑在理论与实践上所面临的战略困境。 一、太空威慑与核威慑的分离 冷战时期,美国和苏联发射各类卫星,诸如侦察卫星、导弹预警卫星、通信卫星等,对对方三位一体核力量的动向进行监视、预警、拦截,并保证一旦出现核危机,这些太空资产能为本国核力量提供指挥与控制,确保维持第二次核打击能力。此时的太空威慑重点是借助太空资产与能力,保障核威慑的效果,因而成为核威慑的重要组成部分。冷战结束后,美国面临类似苏联那样的核威胁几乎不复存在,太空威慑与核威慑发生分离,成为相对独立的威慑力量。此时的太空威慑,就是利用太空资产的“千里眼、顺风耳”功能,及早了解对手的战略意图、军事行动等,向对手发出警告或实施精准打击,威慑各种威胁。早在美国进行“星球大战”计划之时,就已经显露出了太空威慑与核威慑相分离的迹象,只不过限于技术等原因,太空威慑还没有脱离核威慑。② 促使太空威慑与核威慑发生分离的理论先导,主要源于美国后冷战时代的威慑战略理论的变化。1995年美国战略司令部起草了一份秘密文件《后冷战时代的威慑实质》。③该文件是为应对后冷战时代的核武器与导弹技术扩散而制定的。文件建议扩大威慑的使用范围,要超越与俄罗斯的双边关系框架,尤其是要用一组平行的威慑战略,威慑核武器与导弹技术扩散的威胁。文件明确提议美军必须对对手的攻击进行报复,同时建议有必要把美军维持为一支看似非理性的军队,作为可信的威慑能力的重要部分。尽管该文件没有提出太空威慑概念,但是为确立太空威慑提供了思路。④ 真正使太空威慑与核威慑发生分离的是,1998年拉姆斯菲尔德委员会向国会提交的关于弹道导弹对美国威胁的评估报告。报告认为,在5-10年内,对美国构成威胁的是诸如朝鲜、伊朗、伊拉克这样所谓“无赖国家”的核导弹,建议美国发展导弹防御系统。⑤1999年,美国国会通过《导弹防御法案》,正式从法律上确立了太空威慑的地位。法案授权美国政府“尽早部署技术上行之有效的国家导弹防御系统,保卫美国领土,抵御(不管是偶发的、未授权的,还是故意的)有限的弹道导弹攻击”。⑥ 如果说冷战时期并没有用于实战的太空资产增强了核威慑,那么后冷战时代已经用于战场的太空资产成为军队战斗力倍增器,使太空威慑成为独立的威慑力量变为现实。1990-1991年的海湾战争,美国首次把战争的触角伸向了外层空间,利用70多颗卫星构成太空侦察监视、太空通信保障、太空导航定位和太空气象保障四大系统,给地面作战部队以巨大的信息支援。当时的美国空军中将托马斯·穆尔曼(Thomas S.Moorman)说:“沙漠风暴……是太空军事应用发展史上的分水岭,因为太空系统首次在军事冲突中综合运用,并对战争的结局起到了关键性作用。”⑦此次战争因而被称为“首次太空战”,标志着战争进入了太空时代。军事专家普遍认为,太空战不再是神奇的幻想,未来的战争将首先从太空发起,谁夺取了制天权,谁就能掌握制空权、制海权以及制信息权和陆地作战主动权,也就夺取了战争的胜利。1999年的科索沃战争,北约至少动用了15—20种、共50多颗卫星参与情报搜集和空袭行动,巴尔干上空可谓“天眼”密布。在整个78天的轰炸中,美国的太空系统自始至终为北约军队提供情报信息支援,使得北约军队的近实时、精确打击成为可能。阿富汗战争期间,美军和盟友共动用了90多颗军用和民用卫星,美军在伊拉克战争中共投入各类卫星100多颗。 1996年克林顿政府颁布的国家太空政策,提出太空威慑概念:国家太空安全活动应该威慑、警告,并如有必要,抵御敌人攻击,为国家安全作出贡献。⑧1999年美国国防部的《太空政策》首次系统阐述太空威慑概念。“太空能力应该运转起来且被用来”,“威慑、警告,以及如果有必要抵御敌人的进攻”,“确保敌军不能防止美国使用太空”。⑨ 不过,后冷战时代关于太空威慑的讨论明显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主要讨论如何利用太空优势威慑敌对行为体对美国发起的核与非核攻击,诸如恐怖主义袭击。第二阶段主要讨论如何威慑潜在对手攻击美国太空资产。而如何威慑潜在对手对美国太空资产发起攻击正是美国太空威慑理论、实践所要解决的问题。发生这种转变的原因在于美国利用太空资产威慑各种威胁,却导致美国高度依赖太空,而太空资产又对攻击非常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