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0月3日，俄罗斯《消息报》刊登了普京的文章《欧亚新的一体化计划：未来诞生于今天》，① 文章提出在前苏联地区建立欧亚联盟、把欧洲与充满生机和活力的亚太地区联系起来的设想。欧亚联盟设想并非空中楼阁，此前，俄罗斯一直在力推欧亚经济一体化进程，如独联体自由贸易区，以及欧亚经济共同体框架内的俄、白、哈关税同盟和统一经济空间。正如普京所说：“建设关税同盟和统一经济空间就是为欧亚经济联盟的形成开辟道路。”② 预计于2015年启动的欧亚联盟将是更高层次的一体化，③ 它将被打造为世界经济多极中的一极，从而实现俄“欧亚强国”的梦想。 一、普京提出欧亚联盟设想的背景 普京提出欧亚联盟设想正逢世界处于剧烈变化之际。2008年以来，全球经济经历了自20世纪30年代以来最严重的金融和经济危机，尚未完全走出衰退的欧美等主要发达经济体增长动力不足，仍深陷流动性紧缺和通货紧缩困境。欧洲尤其深陷主权债务危机，一体化发展面临倒退的危险。在这一过程中，美国霸权开始走下坡路，发达国家经济实力相对衰退、国际地位相对下降，其自由主义发展模式受到严重质疑，对广大发展中国家的吸引力逐渐减小。相反，以中国和俄罗斯为代表的新兴市场国家在这场危机中异军突起，重新崛起为国际经济格局中的重要力量和主要角色。美国为应对中国崛起对其全球地位构成的挑战，不得不将战略重心东移。俄美关系“重启”缓和了两国之间多年的紧张态势，美国甚至默许了俄罗斯在前苏联地区重振俄“威望”的活动。 在俄罗斯战略界，前苏联地区的战略意义和重要性进一步受到关注。苏联解体后的最初阶段，俄在对外关系上一心一意投入西方怀抱，前苏联加盟共和国被看作是沉重的“包袱”。后来俄逐渐认清了西方国家进一步挤压俄生存空间的真面目，于是开始重新重视俄传统势力范围。2000年和2008年发布的《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构想》均明确提出：“俄罗斯对外政策的优先方向是发展与独联体国家的多边和双边合作。”④ 俄试图借独联体完成其欧亚强国使命。2010年2月，俄现代发展研究所出台的《俄罗斯在独联体的经济利益和任务》报告要求进一步加深独联体一体化进程直到形成共同经济空间，并明确指出了俄在这一地区的主要关注：通过控制该地区的能源和原料提升俄国际地位和作用；加强国防、核能、航空、航天领域的合作；开拓市场；在加工业领域实施共同合作项目；有效利用独联体劳动力市场，吸引该地区的知识精英；充分挖掘独联体的地缘战略潜力；建立共同的经济空间；完成俄成为“欧亚强国”的使命。⑤ 与此同时，俄也试图通过经济杠杆迫使中亚等其他前苏联国家进入其势力范围，其重新整合前苏联地区的意图充分显露。 与此同时，俄对其在独联体市场上面临的竞争形势有了更清醒的认识。进入21世纪以来，俄罗斯在独联体市场上与第三国的竞争呈加剧趋势。独联体国家（俄罗斯除外）尽管在世界经济中的分量微不足道，但拥有的能源等自然资源非常丰富，在全世界许多种战略矿产原料储量中，独联体占据5％－10％的比重，铀、锌、铅等的储量占比甚至超过10％。独联体国家由于经济发展相对落后、经济结构雷同，它们之间的经济互补性越来越少，内部贸易严重落后于其与非独联体国家的贸易，俄罗斯深加工产品和制成品在独联体进口总额中的比例也在大幅缩减。俄现代发展研究所的报告强调，俄在独联体市场上的主要竞争对手是欧盟、中国和美国，此外印度、土耳其等国也加入了竞争。欧盟在苏联解体后一直试图将前苏联国家纳入自己的影响范围，2003－2004年欧盟推出“欧洲邻国政策”和联合行动计划，2009年又出台了“东方伙伴计划”。欧盟27国2010年对独联体（俄罗斯除外）的出口总额达到651.8亿美元，是2000年的6.3倍。美国基本控制了独联体重要能源出口国阿塞拜疆和哈萨克斯坦的石油天然气部门，其对阿塞拜疆的投资总额到2010年达到470亿美元，对哈萨克斯坦矿山开采行业直接投资累计占哈外国直接投资的比重到2009年达到48％，证券投资比重达78％。中国在独联体国家对外经济关系中的地位也在持续上升，在独联体特别是中亚国家市场上的份额不断增加。俄研究报告指出，从2000年到2008年中国对独联体（俄罗斯除外）出口的金额从10亿美元增加到315亿美元，“中国使欧亚经济共同体国家的贸易流向发生了很大改变，在与独联体亚洲成员国特别是土库曼斯坦和哈萨克斯坦的经贸合作方面，中国是俄主要的和强硬的竞争对手，俄很难抵制中国在中亚地位的加强”。⑥ 俄经济近10年的总体走强促使其加快了整合前苏联地区的步伐。普京掌权的8年期间，俄居民实际收入增加了1.5倍，失业和贫困水平降低了一半，GDP增长了72％，商品进出口总额增加了4倍，外国投资增加了6倍，国家外债减至GDP总量的3％（占比为全球最低），外汇储备截至2008年7月1日达5683亿美元，稳定基金达到了1600亿美元，GDP在2008年按购买力平价计算为28120亿美元，在经合组织国家中经济规模仅次于美国、日本和德国。俄人均GDP近2万美元，迅速跃入高收入国家行列。⑦ 在经济实力迅速提升的基础上，俄罗斯加快了推进前苏联地区政治、军事、经济、能源和文化的一体化进程：通过强化集体安全条约组织及快反部队的作用，实行安全和军事的一体化；选择俄、白、哈关税同盟作为经济一体化的“核心”，加快推进独联体自由贸易区和欧亚经济共同体朝着欧亚经济联盟发展，包括建立统一经济空间，实行统一货币，建立共同能源市场，实现商品和服务、资本和劳动力的自由流动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