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 本文通过对中共党史研究中存在的问题,尤其是实证主义史学观对党史学的困扰的分析,认为中共党史研究当前正处于某种困境。要摆脱这种困境,重新走向复兴,关键在于克服实证主义史学束缚,更新观念,变革研究方法,提高研究者的素质。 关键词 历史学,中共党史,实证主义 中共党史学同中国其他人文社会科学一样,经历过“文化大革命”的严重摧残,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伴随着思想解放的历史进程,曾经繁荣过一段时间。但近几年来,却面临着难以解脱的困境,表现在:研究队伍不稳,后继乏人;研究领域狭窄,重复劳动过多;微观考据成果丰硕,宏观力作却明显不足;等等。 改变中共党史研究的落后状况,这是党史学界的共同愿望,但对困扰中国党史研究的因素究竟来自何处,看法则不尽相同。笔者以为,传统的实证主义史学观是使中共党史研究陷于困境的主要根源。中共党史学的振兴,有赖于史学观念的变革和更新。没有这种努力,要使中共党史研究的面貌来一个根本改观将是一句空话。 19世纪风行一时的实证主义史学,对西方历史科学的发展曾起过积极的推动作用,它使历史学从哲学的婢女成长为一门独立的科学,其杰出代表人物兰克因此而被誉为“近代史学之父”。但进入20世纪以后,实证主义史学开始落伍,其缺陷逐渐显露,并成为历史科学进一步发展的障碍,从而遭到分析历史哲学学派和年鉴学派的历史学家的批判与清算。当代西方史学的发展与兴盛,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对实证主义史学陈旧樊篱的冲破。 中共党史学的情况则不同。1924年,陈公博发表了第一篇研究中共党史的论文《共产主义运动在中国》;1926年,蔡和森在苏联作了题为《中国共产党史的发展(提纲)》的报告,由此揭开了中共党史研究的序幕。从那以后,经过50年代中共党史学科体系的确立,直至“文化大革命”结束后中共党史学的复兴,几十年来,不论党史工作者的主观愿望如何,中共党史研究始终未能摆脱实证主义历史观的影响。所谓中共党史学“复兴”,其意义也仅限于拨乱反正,澄清史实,从史学观上讲并未发生质的飞跃,仍未脱离实证主义史学的窠臼。具体表现在以下几方面: 第一,片面强调中共党史学科的独立性,忽视中共党史学与其他社会科学的有机联系。 中共党史的学科性质历来是人们关心、争论却长期悬而未决的问题。有人主张中共党史属历史学科,有人则视之为政治理论学科。在争论的背后,他们都格外强调中共党史作为独立学科的特殊性和重要性。这在党史学地位有所下降时表现得更为明显。 重视学科的独立性,对于中共党史这门新兴学科体系的建立及发展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但是,这种过于强烈的学科独立意识,使党史工作者重蹈19世纪西方实证主义史学的覆辙,即只关心本学科的发展,缺少对其他相关人文学科的重视和借鉴,有意无意地关闭了同其他学科合作的大门,无形中造成了中共党史学与其他社会科学及学科的严重脱节,使党史学成了一个封闭型的学科体系。这种学科相互渗透上的障碍使得社会心理学、人类学等新兴学科的研究成果在中共党史研究中得不到应有的反映,以系统论、控制论、信息论、耗散结构理论等为代表的现代科学理论和方法,更与中共党中研究无缘。 当今社会科学的发展日趋综合化,学科间的相互渗透与交融日益增强,跨学科研究亦为人们所普遍接受。几年以前,我国史学界已经有人清醒地意识到了中国史学面临的危机,尤其是一些从事近、现代史研究的中青年学者,对于在史学研究中采用新的科学理论与方法,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开始从事这方面的探索和尝试,并取得了一定成果。令人遗憾的是,这种振兴中国历史科学的努力,在中共党史学界并未引起多大反响(也许同现有党史工作者的业务素质和知识结构有关)。毋庸讳言,今后如果继续固守旧的观念,对新方法漠不关心,对新理论视而不见,势必阻塞中共党史研究的发展道路。 第二,过分倚重史料和具体史实的考据,缺少对历史现象及过程的宏观考察和思辩分析。 依赖“可靠资料的批评考证,不偏不倚的理解,客观的叙述”,来忠实地“再现全部历史真相”的原则,曾被19世纪的实证主义史学家们奉作金科玉律。而在当代历史学家们看来,这种观念虽不无可取之处,却未免失之偏颇。著名的启蒙思想家伏尔泰当年曾提出,写历史要有哲学家的眼光,要写出哲学的意味,给人以哲理上的教益。他的这一思想对以后西方历史科学的发展产生了巨大的启迪作用。重视从宏观整体上考察和认识人类历史,已成为当代西方史学的基本特征与研究规范。西方史学家的这种历史观,与我们历来所强调的通过揭示历史发展规律给人以启示的治史精神,也是相吻合的。关键是如何做到这一点。 如果说中国史学界普遍存在重史料、轻史论,重微观、轻宏观的实证主义史学倾向的话,那么,中共党史研究在这方面尤为突出。仔细翻阅一下《中国革命史研究荟萃》(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6年11月版)等书籍便不难发现,中共党史研究迄今仍停留在以微观研究为主的层次上。大量的党史论著多集中于对文献的注解,以及对具体历史事件的过程性描述。对领袖人物的研究,也多偏重于一般政治评价,缺少从心理、性格乃至人格方面的深层探讨。有的人醉心于史料的介绍和考证,甚至试图凭借垄断和抛甩资料“取胜”。这样做的结果是中共党史研究的内容和领域越来越窄,课题陈旧,重复论证,缺乏理论深度。尽管这两年我国党史学界在毛泽东研究方面有所突破,取得了一些可喜的成果,但就整个党史学界来说,如何从宏观上把握近、现代中国革命与中国社会的发展规律,总结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革命与建设的成败得失,多层面、多角度地研究历史人物的思想与活动等,这方面的著述仍为数不多,与我们现有的庞大党史研究队伍很不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