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1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3180(2011)02-0001-13 传统安全和“非传统安全”研究,尽管具有形式上的差异,但在研究目的上则都是从不同领域和不同角度反映特定社会的存在状况,即社会稳定性和人们不受威胁的程度。[1]当代中国研讨“国家文化安全”的学者们有不同的学科进路,如政治学、国际政治学、文化研究、传播理论研究等。本文的“国家文化安全”问题探讨,主要参照和应用当代国际政治学的“非传统安全研究”理论和方法。 一、立体多维的国家文化安全观 1.非传统安全研究有什么好(新在哪) 传统安全(traditional security)研究主要关注国家的政治和军事安全,聚焦领土和边境、领海和一切“主权”问题,强调的是国内政权的稳定性、信誉度和影响力。传统安全研究在涉及国家文化安全时,基本上是放在政治、经济和社会安全的背景下谈的,更多考虑的是国家整体文化的安危,比如国家核心价值观和主流政治意识形态的稳定性和国内普遍认同,国家在国际新闻媒介秩序中的传播权和话语权,国家在世界性重大问题上的发言权和影响力等。非传统安全(nontraditional security)研究更关注“人的安全”(Human security)和“社会安全”①,更强调后冷战时期的国家安全是一个立体多维、交错联动的现实,如超国家的人类安全、次国家的群体安全和各种可能场所中的个人安全,存在着密切互动的复杂联系:一方面大国间和地区间全面军事对抗的可能性明显下降,另一方面各种跨界的“非传统安全威胁”和“低政治问题”② 仅依赖各国“内政”体系已经无法真正有效解决。 以政治和军事为关注中心的“传统”国家安全观可能有三个问题:一是容易轻视文化安全。即使目前有了美国学者约瑟夫·奈提出的“软实力”说,其实也无法应对人们对许多“反美”国家领袖和平民一边喜欢看好莱坞大片,一边毫不犹豫地枪指美国大兵或西方代理兵的困惑。由此也有许多学者认为,文化实力和影响力虽然在信息时代不可忽视,但绝不足以替代和减弱政治、军事以及经济上国家间的“硬实力”竞争压力。二是可能有冷战思维的后遗症,即“国家安全”研究只研究他国危害本国的行为,仅强调经济全球化造成了国家文化的潜在危机,如间谍、非法商贸、侵权等。在文化安全上主要就是谈“文化霸权”和“文化入侵”问题。如法国率先提出“文化不是土豆”,中国网络集中争议过故宫是否可以出现“星巴克咖啡馆”、圆明园兽首是否可以随意被跨国公司拍卖等。三是关于中国国家安全讨论仍是“对外关系”而非“国际关系”。这样的讨论模式比较容易将安全的威胁简单解释成:抱有敌意的“他国”文化“入侵”,粗暴干涉了内政,或警惕他国意识形态和文化产品对自己国民思维的冲击等。事实上,我们的社会和外交都在经历重大“转型”,从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型、从复兴古国向负责任现代大国转型,我们的国家文化安全观也需要有相应的创新意识和复杂思维。 相比之下,非传统安全研究试图对各种“非军事安全”进行更深入细致的探讨,让文化安全与经济安全、金融安全、生态环境安全、公共卫生安全等都获得更广泛也更专业的关注。“非传统”的安全研究也想以更开放的视野和更灵活的思路去讨论不同国家文化间的复杂互动关系,更主动地促进各国人们之间的相互尊重、深度沟通、交流意愿和积极合作意识。 “现在,中国今天的发展格局已经走到了一个内外难分、内中有外、外中有内的阶段。……现在是多中心和多主体互相制约和影响。一个地方小报报道当地居民生活中的一件事,可能第二天就被《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转载,甚至可能它们还先知道、先报道。所以,在处理国内关系的时候,也涉及对外政策、双边政策和国际关系的处理。”[2]中国公民的个体政治权利、少数民族的表达意愿、甚至国家内部不同区域、不同阶层的权利要求(如文化特色保护、文化遗产保护、弱势群体权益保护等),老人和妇幼的文化权益需求等,都在经济一体化和信息网络式传播的条件下,一方面得到国家政府、社会各界和公民个人等多层次、多维度的理念重视和实践参与,得到国内外舆论更充分、更及时、更务实的关注和评述;另一方面也越来越多地受到国际格局、国际规则的客观限制和国际组织及国际社会不同团体的主动“介入”。非传统安全的研究视角提醒我们:“人的安全”和“文化安全”不仅是每个国家的政府工作人员、媒介工作者必须关注的,而且是每个普通民众都需要了解和参与建设的公共利益,尤其是一种可使普通民众有效地获得国家和国际社会救助或保护的基本常识。 非传统安全研究的一个主要创新观点是:安全思考应从国家本位转向“人的安全”:这个“人”的概念应得到哲学式解释,涵盖抽象的人类整体,落实于公民个体的具体安全感受;国家利益与人类利益都高于一切,而且两者之间应该不矛盾。应该说这个核心观点与中国的“以人为本”也不矛盾,有重叠共识。换言之,中国“以人为本”的说法也要在跨文化的语境中接受考验和更易被文化“他者”们理解。 —方面,“人的安全”与个体所处的国家安全和政治稳定是密切相关的,在当前国际社会的国家体系下,离开各国的安全是无法谈论每个公民的个体安全的。另一方面,非传统安全研究也强调在后冷战格局下,“人的安全”应该是“国家安全”的终极目的。这种重视“个人是否安全”的“非传统”角度,更尊重每个国家公民对安全的具体感受,以及各国国家安全间的关联性。它既强调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应为了自己国家的安全,而让其他国家和人民变得不安全,每个主权国家政府不仅要对自己的国内治理负责,也要与其他国家和地区通过合作来处理全球层面的公共安全问题;它也提醒我们:今天的公民个人已经拥有足够影响世界大事的技术能力和公共平台,所以具体的、普通个体的安全问题已变得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