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8263(2011)02-0043-06 一、三种解码方式及其影响 伯明翰学派的斯图亚特·霍尔在《电视话语的制码与解码》一文中,提出了当代文化符号学中著名的“三种解码”理论。研究者对此已经耳熟能详。霍尔认为,符号文本的意义生成过程,取决于观众的三种不同解码方式。① 第一种解码立场:“主导—霸权式解码”(Hegemonic Reading)。观众与制作生产精英的编码立场完全一致,明白无误地接受制作精英意图中的意义,观众自己没有独立的立场。 第二种解码立场:“协商式解码”(Negotiated Reading)。既不完全同意,又不完全否定,观众既接受社会文化中主导意识形态的权威,又看到自己的利益所在,拒绝完全接受制作精英机构意图。 第三种解码立场:“对抗式解码”(Oppositional Reading)。观众明白制作精英要传送的意义,也明了文本各层次意义,却选择以完全相反的立场解码,“读出”针锋相对的意义。 大部分当代文学与文化研究者的讨论,沿用了霍尔的三种解码路子来分析大众文化。例如费斯克(John Fiske)接过了霍尔的第三种解码理论,发展了大众群体社会对资本主义媒体霸权的解码能动性。 费斯克的观点是,“解读”比“解码”更能体现大众使用文化产品的能动性。解码服从于权威,臣服于社会控制:“解码将文本提升为语言的范例,成为普遍语言系统的代表。该系统不容争议,只可以被使用;并且在被使用的过程中,它使用着它的使用者;解码训练文本的读者成为被语言系统所使用的人”。所以“解码需要训练和教育,而对训练和教育加以组织的力量和控制语言系统的力量,是同样的社会力量。可以说,权力以相同的方式在运作。它的功能是使读者臣服于权威文本的权威,从而臣服于作为策略行为人的批评导师,后者从他或她所加入权力中获利。”②费斯克赞扬“解读”,非议“解码”,认为“解码”属于书面文化,而“解读”用口语文化对抗,这个看法与德里达赞扬书面写作而批判“口语中心主义”(phonocentrism)旨趣正相反。 费斯克理论贯穿着一个宗旨,即把资本主义特征的文化生产主导形式,与消费者积极再创造意义相区别。在这一点,他与法兰克福学派理论明显不同,法兰克福学派眼中的文化消费者愈来愈被产品同化,而费斯克的文化消费论发展了霍尔的第三种解码法,他宣称“大众文化不是文化工业生产的,而是人民创造的”。③并充分肯定了大众文化的使用者完全“有权力亦有能力将商品改造为自己的文化”。④一个典型的例子,是他解读麦当娜(Madonna)形象。费斯克指出,文化工业握住的这个文化形象,并不是一个强加于大众的文化符号,而是民众再造了这个它的意义,使麦当娜形象以一种积极的快乐、抵制的快乐——反抗文化集权,从而突破男权定义的文化象征秩序。相对于霍尔对文本的生产与传播,以及文本如何在传媒工业中被生产等方面的关注,费斯克更关注受众能动地消费和接受,更强调对快乐、消费和个体身份的建构。 二、从费斯克的“生产者式的文本”到互动性文本 费斯克认为大众文化是一种“生产者式的文本”⑤(producerly text)。这个术语是延伸罗兰·巴尔特的两个术语而来。罗兰·巴尔特在《S/Z》一书中,将文学文本分为“读者式文本”(readerly)和“作者式文本”(writerly)两种,以此区别两种不同的文本阅读实践。⑥“读者式文本”召唤的只是本质上被动的、接受型的、被规训了的读者,他们只能接受文本既成的意义。这种文本属于一种封闭式的文本,它对读者的要求甚少。“作者式文本”,召唤读者不断去重新书写文本,并从中创造意义。“作者式文本”自身蕴含了被生产性,是一种开放式的文本。费斯克称之为“生产者式的文本”的大众文化文本,价值在于邀请读者参与意义的建构。 费斯克的“生产者式的文本”,已经蕴含了互动文本的品格。但是,费斯克的主要研究对象是广义的大众文化受众,并没有针对像以歌曲为代表的互动性文本(即如街舞、电子超文本、广告等需要接受者采取行动的文本),也没有注意到歌曲流传过程中“歌众”再创造意义——歌在歌众传唱中意义具体成形——这一特殊性。⑦这点,从霍尔到费斯克,以及现有的任何文化理论都没有考虑到。 作为互动性符号文本,歌曲有几大明显特点,第一,歌必(意图)流行。歌的意义在于流行,而不冻结于书面文本。第二,歌是复合生产文本。歌曲生产与流传有五个基本环节,(词作家的)歌词,(作曲、配曲家的)音乐,(歌手的)表演,(机构的)传播,(歌众的)传唱,五个环节合力起作用,才有可能使歌之流行得以实现。第三,歌曲的接受者不同于一般受众,我把它称之为“歌众”。“歌”是名词,也是动词,这个词汇的双重性,就决定了歌曲受众的二重性:他们不仅是听众,还是歌者。第四,歌的最基本的呼应结构。不管是歌曲文本的句间呼应、段间呼应、词曲呼应,还是歌曲发出者与歌众之间,呼应无处不在。当歌进入社会流通,开始其文化流程,呼应更成为其最基本的社会特征。 歌曲的这几重特性,注定了歌曲必然是一种积极的互动文本。而在歌曲流传的文化流程中,歌众的能动性更是其他艺术形式无法比拟的。本文上述举出的多种互动性文本也有这样的特点。 三、“创作式解码” 霍尔“对抗式解码理论”的重大意义,在于指出文化产品的接受者可以有主动性,解读也是阶级斗争的一部分。费斯克将大众文化看成“生产者式的文本”,已经开始超越霍尔的阶级对抗论,但他没有提出具体的解码方式。我个人认为:互动文本作为当代文化重要的传播方式,有强烈的意动性,因为最后的意义实现,需要接收者采取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