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近年来陕西长篇小说的崛起带来了评论的繁荣,为我们审视陕西评论队伍的实力与不足提供了一个难得的窗口,同时也为窥视陕西长篇创作的得失提供了一面折光镜。 长篇小说所独具的形式因素(大容量、高密度、广阔的时空范围、自由的描述方式等)和反映时代、揭示生活方面的特殊优势(可以涵括比较丰富的时代生活内容,塑造众多的人物形象,包含较深的思想意蕴,揭示出特定历史时期社会的变迁和生活的走向等),决定了长篇小说的评论具有其他评论所难以替代的作品,比如—— 由于它的份量比较重,力度比较强,因而比较引人注目,容易对创作界产生较大的影响; 由于同样的原因,它也比较易于造成一个阶段乃至一个时期评论的热点,从而引导评论的走向; 同时,正如长篇小说的创作比较容易推出作家一样,长篇小说的评论也比较容易推出评论家。只要回顾一下柳青的《创业史》之于刘建军,贾平凹的《浮燥》之于费秉勋,陈忠实的《白鹿原》之于王仲生,我的这一断语也许就不难成立了。 当然,从事长篇小说的评论又有特殊的难度,至少,其评论对象的庞大篇幅对评论家的韧性、概括力和宏观把握能力就是一个莫大的考验。加之由于市场经济的猛烈冲击,目前学术意义上的文学评论正在急剧萎缩,让评论家耐心地读完几十万字的大部头再去评头品足,显然要比评论几万字的中篇小说或万把字、几千字的短篇小说费劲得多,这里匮乏的不仅仅是时间和精力,而且还有发表学术研究成果的阵地以及平和、沉稳的创作心态。正因为如此,在论及全国近几年开始出现的长篇小说取代中短篇这一趋势时,一些评论家不无遗憾地指出,眼下长篇小说崛起后,批评界却迟迟没有从相应的角度尽其职责,就此而言,长篇小说热也许有些生不逢时,它很难指望得到类似于当年中篇小说崛起时批评界所曾给予的呼应。 全国如此,那么我们陕西的情况又如何呢? 二 就长篇创作而言,陕西近几年来势头之猛在全国是名列前茅的。与之相应的是,陕西评论界也出现了新时期以来的第二个活跃期(第一个活跃期是八十年代中期以“笔耕文学评论组”为代表的中年评论家群体对省内外中、短篇小说的评论)。 在一系列不同规模、不同范围的作品研讨会和形形色色的出版物中,我认为最近这一活跃期中有两件事带有某种开创性的意义。 一是对《白鹿原》的评论。据我很不完全的统计,陕西评论界围绕这部煌煌巨著在省内外组织了多次座谈会,发表了数十篇评论文章。仅《小说评论》93年第4期的专辑就刊出12篇论文和1篇综述。其篇数之多,为几十年所罕见。也许是作品本身惊人的探索勇气为评论者提供了巨大的创造空间,陕西评论界在对《白鹿原》的研讨中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创造热情。 一批论者从比较广阔的背景上,对这部全景式的作品进行了全景式的观照。其广度、深度和力度都较前有所进展和突破。 有的论者秉承了作家本人闯禁区的勇气,对某些久悬不决、噤若寒蝉的文艺理论问题进行了有胆有识的探索,提出了自己的新见和发现。我省评论界长期以来比较沉稳的总体面貌似乎有所改观,接纳“异端”的绅士风度似乎也有所强化。我们尽可以对这些具体观点持保留态度,但丝毫也不妨碍我们对这种探索精神和这种久所翘望的真正的“百花齐放”局面表示真诚的欢迎。 有的论者努力运用新的知识结构和新的研究方法来进行评论,从社会学、文化学、文艺美学、比较文学、阐释学、叙述学等多种角度对审美对象进行观照,尽管有时也有失之皮毛之虞,但陕西评论界知识结构不够新,研究方法比较单一的原有格局却开始有所打破。 还有的论者侧重从艺术规律、特别是叙述形式和语言特色的角度进行比较细致的分析,开始改变了我省评论界以往比较侧重思想内涵的社会学分析,比较忽视对形式——技法的美学、文艺学分析的弊端,开了新生面。 和《白鹿原》的研讨同样具有开创意义的是畅广元教授主编的《神秘黑箱的窥视》一书。它选择了在中国当代文坛上享有盛名的五位陕西作家——路遥、贾平凹、陈忠实、邹志安和李天芳作为“案例分析”的对象,让作家、评论家和青年学者共同就每一位入选作家的创作实践与创作心理进行对话:年轻的学者首先写出关于作家创作心理的论文;作家在读过这些论文之后,既可以对它作具有鲜明针对性的评说,也可以按照自己的思路,讲述自己的创作经验和感悟;然后,评论家再对二者进行评论。我以为,这部“三极对话”的著作对陕西文学评论事业作出了不容忽视的贡献: 第一,它从作家的创作心理这一“神秘的黑箱”入手,来探寻陕西作家创作的规律和艺术的奥秘,这就为陕西评论界引入了一个新的理论支点——创作心理学。 第二,通过中年和青年评论家的对话,使后者的学术锐气,比较新的知识结构与前者的理论功底、人生阅历实现互补,从而为陕西评论界引入一股清新的朝气和强烈的现代意识。 第三,通过作家与评论家的对话,不仅有利于二者之间的相互沟通和理解,而且可以使广大读者感受到一种相对客观的“呈现”,从而有利于从不同角度去把握作家的创作。 通过对《白鹿原》的评论和《神秘黑箱的窥视》一书的编撰,我省的文学评论,特别是对长篇小说的评论[①],向深化、广阔化乃至成熟化的方向迈出了切切实实的一步,开始显示出这样一种久所期盼的目标和风格:力求坚定,不随风摇摆;力求准确,从生活和作品出发;力求真诚,有好说好,有坏说坏,不文过,不媚俗。但与此同时,也豁露出我省长篇小说评论所存在的一些不容忽视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