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评论 李尔重同志的《新战争与和平》,是一部正面描述中国抗日战争的恢宏巨著。 中国的抗日战争,正式的提法,始于1937年的“7·7事变”。实际上,自从1931年“9·18事变”,日寇不宣而战,迅速占领我东三省,中国人民抗战的序幕已经拉开。从“9·18事变”到“7·7事变”,中间相隔6年,与8年抗战一起,两者相加,共是14年,构成了一部完整的中国抗日战争史。 李尔重同志的《新战争与和平》即是从1931年“9·18事变”写起的,这符合历史的真实。至1937年“7·7事变”,一共写了4大部,占全书总篇幅的一半。后面又写了4部,正面描述中国的八年抗战,前后相加,共8大部,构成了一幅完整的中国军民抗战图。 在《新战争与和平》的前4部中,即从1931年“9·18事变”到1937年“7·7事变”的这6年当中,有一个关键性人物始终活跃在作者的笔下,这个人物就是张学良。 历史上的张学良,绝不是一个单一的、平面的人物:他是土匪出身的大军阀的公子,习过武,又进过洋学堂;当过割据一方的“东北王”,又是国民党军队的一级陆军上将;打过日本兵,又围剿过红军;冒死向蒋介石实行“兵谏”,又自动放虎归山,甘愿身遭囚禁。这样一种复杂的经历和矛盾多变的性格,正是文学家所钟情的写作对象,因为它最具典型性,又是文学家最感棘手的描写对象,没有高超的技艺,驾驭不住人物,就极易走偏。对李尔重这样的具有很高的政治修养和文学素质的作家来说,这种复杂的经历和矛盾的性格却正是他施展才华的地方。对中国抗日战争历史的深入研究,决定着他对这段历史中的风流人物的关注和偏爱,张学良便是其中的一个。在《新战争与和平》中,他那支如椽巨笔始终追寻张学良的行踪不放,并在他的身上倾注了极大的热忱。尽管自1936年12月25日,张学良从中国的政治舞台上消失了;尽管自第4部以后,张学良从李尔重的《新战争与和平》中消失了,但是,张学良的影响仍在,“西安事变”的余波仍在,这个人所一手制造的历史事件,震惊中外,甚至影响了中国历史的进程,从而使他与事件一起脱颖而出,成为《新战争与和平》的众多历史人物中力透纸背的一个。 这就是张学良在中国抗日战争史上的地位和作用。 这就是张学良在李尔重同志的《新战争与和平》中的地位和作用。 一、历史唯物主义与爱国主义 张学良作为一个历史性人物,注定是要与重大的历史事件联系在一起的。在《新战争与和平》中,张学良的性格成长与历史事件的进程同步展开,在历史事件中刻划人物性格、塑造人物形象是作者应用的主要写作方法。作为历史题材的小说,它首先要求作者对人物大量的历史实践活动进行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的筛选,即作出自己的正确判断,其判断的标准有两个,即“价值判断”和“艺术判断”。支配价值判断的是作者的政治修养,它决定着人物形象的最基本特征的建立。李尔重在对大量的史料进行价值判断时,始终坚持的是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和它的分析方法。这种观点和方法,使他可以从哲学的高度,对历史做整体的、辩证的、合乎逻辑的观察和梳理,可以说,历史唯物主义是李尔重美学观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经过这样的以历史唯物主义为基础的价值判断,作者得出的结论是:张学良艺术形象的基本特征,应该是,也只能是爱国主义的,即面对张学良复杂、矛盾的性格,必须突出地将他作为一个正面人物来加以描写和刻划。恰恰是在前几年,在一片“张学良热”中,那些专写张学良情场艳史、官场角逐、军阀交恶的作品争相出现时,作者不为所动,牢牢把握自己的创作原则,坚持自己做出的价值判断,没有丝毫放松,这是难能可贵的,它表现出了作者政治上的坚定。“艺术判断”,即艺术地把握历史,这是一个将客观的历史加以审美意识化的过程。在这里,作者赋予不同时期的张学良的爱国主义以不同的内涵。同样是爱国主义,呈现在读者面前的是一条动态的、发展的曲线,作者对张学良的性格描写和形象塑造,是在这样一条曲线中得到最完满的体现和最终完成的。 张学良爱国主义的发展曲线,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即依次经历了从“保家”,到“卫国”,再到“事变”这样三个不同的层面。 “保家”是张学良爱国主义发展初级阶段的主要特征。作者集中描写了张学良的三件事:1、易帜换旗(由五色旗换成青天白日满地红旗),归顺南京中央政府。2、摒退东北军中的日本顾问,阻止日本人依据“二十一条”在东北境内铺设铁路。3、诛杀前朝重臣杨宇霆、常荫槐。这三件事,历史有载,件件具实,是对日本军国主义者依靠满蒙,挥师南进,鲸吞中国的战略的沉重打击。但作为东北军的最高将领,此时的张学良还未能充分地、自觉地意识到自己肩负的历史重担,面对虎视眈眈、步步紧逼的日本侵略军,他主要顾虑的还是祖上传下来的偌大一片家业。为保护自己的领地不受侵犯,他只是被动地虚与委蛇,层层设防,不敢有丝毫懈怠。这时,张学良的爱国主义还处在自卫本能的层面,基本属于“保家”的范畴。 在第二发展阶段上,张学良从初期的“保家”,逐渐走上驱逐日寇,收复失地的爱国主义道路。在这个阶段,与其说作者重点写的是历史活动,不如说更多描述的是人物的心境:张学良率30万大军,不战而退,置东三省和三千万同胞于日寇铁蹄之下而不顾,自觉心中有愧,终日遭受着良心的责难;他顶着“不抵抗将军”的恶名,遭国人唾骂,替蒋介石背黑锅,但又感到极大的委屈,时刻忍受着精神的折磨。这如同一柄双刃剑,每一面都在刺着张学良的心。但这一刺,刺出了张学良对爱国学生运动的同情、支持和保护,对围剿红军、进攻苏区的抵制和抗拒,刺出了他打回老家去,拯救父老乡亲于水火的强烈要求和坚定信心。历史的巨变将张学良从一个单纯“保家”的地方军阀变成一个怀有“家仇”和“国恨”的国民党爱国将领。这既是历史的成因,也是张学良的性格使然。从“保家”到“卫国”,张学良的爱国主义经历了一个飞跃。尽管在这一阶段作者没有更多重大的、典型的历史事件的记叙,但对张学良心境的细微刻划,却预示着历史更深刻和惊人的演进。这里作者运用了一个细节描写,写的是一个皮夹子,里面深藏着蒋介石向张学良下达的“力避冲突”、“不予抵抗”的两纸电令。张学良将皮夹子贴身而放,时刻不忘撤兵失地的耻辱,每当委屈难平、激愤难忍时,便取出看上几眼,又咬紧牙关,再揣回去。这种借用物件所做的细节描写,在全书并不多见,这里是仅有的几处之一,但从一个薄薄的皮夹子所反映出来的张学良的内心世界,却是极其丰富的,它形象的告诉我们,屈辱之心蕴含着巨大的能量,一旦爆发出来,便可酿成惊天动地的大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