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新时期以来,爱情文学经历了“爱的回归”、“美的追求”、“情的失落”、“性的崛起”几个演进阶段。一方面,爱情文学忽略了民族伦理风范和东方美学气质,走向世俗化,平庸化,西方化、肉欲化,失却了应有的风采;另一方面,一拥而上的性文学的泛滥排挤了爱情文学的生存领地。在创作实践和理论研究上,清晰界定和明确划分两者的外延及内涵,加强作家的社会责任感和艺术使命感,方有利于爱情文学与性文学的各自的健康的发展。呼唤爱情文学的回归和辉煌。 也许人们还记忆犹新:当新时期文学正蹒跚起步之时,刘心武的一篇并非成熟的短篇小说《爱情的位置》,倾吐出广大读者积郁的心声,引起社会上巨大的反响。在作家收到的成百上千封信件中,大家都在探讨一个古老而又古老的问题:社会生活和人际关系中,爱情应不应该占有一席之地?当初世人为求得人生的这一点最起码、最简单的常识,经历了多少磨难和坎坷啊,其幼稚未免达到了可笑的程度。 谁又能料到,曾几何时,性文学的泛滥几乎将新时期以来辛勤培植的爱情文苑冲击得荡然无存。“谈性色变”的时代似乎早已被人们遗忘了。近年来作品中形形色色的性描写:性本能、性冲动、性饥渴、性享受、性隐私、性变态、性乱伦……无所不包,无奇不有,步步升级,争先恐后。从内容提要的表述到书籍封面的包装,从普通的性恋情节到怪异的性爱故事,从一般动作的描写到床上细节的刻画,从挑逗性到刺激性,人们的神经负荷和心理承受似乎已达到某种“极限”。甚至评论家和研究者们也羞于再使用“爱情”这个概念,纷纷改用“情爱”、“性恋”、“性爱”……看来,时至今日,我们确实需要再一次寻觅“爱情的位置”了。 多么短暂的时间,何等巨大的反差! 如果说,上述谈及的不良倾向仅仅存在于那些低俗文人和无耻书商制造的“黄毒”范畴之中,那倒未必值得我们如此大惊小怪,相信有关部门会逐步地清除之。问题的严重性在于,这种倾向已形成一股引人注目的潮流,不乏作家对此格外投入、乐此不疲。甚至在严肃文学领域内,有人以这方面创作的“新、奇、怪”作为衡量作品“开掘深刻与否”和“创新魄力大小”的标尺。有些理论的误导和认识的误区,应该引起我们的关注和探讨。 一 古往今来,神圣而迷人的爱情在中外文学殿堂内始终焕发着耀目的、绚丽的光辉。爱情,这个被人们誉为“永恒的题材”吸引着、鼓舞着多少文人骚客、名家著者为之殚思竭虑,呕心沥血。感人肺腑的故事、催人泪下的悲剧、发人深省的形象,赢得了世世代代的千千万万读者的心,启迪着人们的智慧,净化着人们的灵魂,引发着人们的向往与憧憬。爱情,这个折射时代精神、揭示社会问题、评判人际伦理、探索人生奥秘的聚光镜,在文学创作领域内,始终连绵着、承继着、持续着,具有重要的美学价值和不朽的艺术生命力。 新时期之初,爱情文学的一度回归和兴盛是并非偶然的、也是来之不易的。五六十年代爱情文学创作尽管有“干预生活”潮流中的短暂的繁荣期,然而其公式化、概念化的严重程度也达到了人们忍无可忍的地步。爱情,这个人与人关系中最普遍、最持久、最富有色彩和魅力的内容,在创作中显得十分贫乏和苍白。有的成为了政治生活表现的附属品。有的实属伦理道德的抽象说教。有的堕落为表现阶级斗争学说的文学标本。十年动乱是当代文学史上爱情文学创作最萧条的时期。爱情被扼杀在蛊惑人心的“最革命”的理论之中。一种渗透着“左”倾思想的新的禁欲主义信条被欺骗地推崇为革命人生观。爱情就这样被视为洪水猛兽,成为文学创作的禁区。爱情文学创作被迫转入“地下状态”。当时秘密流传于群众之中的“手抄本”应运而生。尽管有少数诲淫之作充斥其中,但也难能可贵地出现了震撼人心的作品。张扬的《第二次握手》无愧是其中的代表作。小说中描述苏冠兰、丁洁琼、叶玉菡三人的爱情故事是感人肺腑的。在那百花凋零的文苑,这难得的奇葩似乎向世界宣告:爱情文学是永远禁锢、扼杀不了的,如同真理和正义的声音一样。新时期的爱情文学就是在这样的历史境遇中回归的。 新时期之初,爱情文学创作曾经历了一个从“爱的回归”到“美的呼唤”的正常化、健康化的发展进程。在伤痕文学、反思文学以及后来的改革文学阶段,当我们读到《我应该怎么办》、《天云山传奇》、《如意》、《心香》等作品时,无不为这些坚贞不渝、难能可贵的爱情所倾倒。在崎岖的山崖上生长的、用血泪和苦水浇灌的爱情之花,在新时代阳光的映射下,显得格外挺实、艳丽。直至张洁发表了小说《爱,是不能忘记的》,将对炽热的爱情的追求和憧憬推向极致。这篇作品在广大读者的心扉中激起的强烈震荡,标示着人们对爱情中的真善美的渴求。应当承认,新时期之初的爱情文学肩负着反对封建残余观念和扫除传统习俗势力的重任。我国曾长期处于封建社会的历史进程中。封建意识以及随之而兴的世俗偏见曾孕育、制造出无数的爱情婚姻悲剧。建国后的几十年中,它们依然像可怕的瘟疫一样污染着我们社会洁净的空气,扭曲着人们的心灵。像陆文夫的《井》、叶蔚林的《五个女子和一根绳子》等作品,获得了警世益人的显著的艺术效果。 那么,值得思考的是,80年代中期以后,爱情文学何以骤然失却了活力、魅力?失却了自我? 二 从摆脱封建意识和世俗观念的角度来看,80年代我国乡镇大范围的婚恋观的转化,无疑具有巨大的历史进步的意义。新时期文学曾在这方面充当了倡导者、疾呼者、评判者、探索者的重要角色。像《被爱情遗忘的角落》、《挣不断的红丝线》、《张铁匠的罗曼史》、《小月前本》、《故土》等作品,至今读起来,仍感到新鲜动人。几乎是在同步进行的,西方文化、西方的情爱意识趁国门大开之机源源不断地流入进来,其势之汹汹令人咋舌。本来,80年代中西文化的撞击是历史的大趋势,吸之精华,弃之糟粕,无疑是有益无害的。关键在于,不能将自己的优势误认为是劣势,将别人的短处误认为是长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