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 历史小说在新时期的小说创作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给历史注入鲜活的生命,将视野转向平凡的人生,用虚构摹写历史世相等创作方法,显现了历史小说走向“本色”的发展轨迹。 关键词 历史小说 本质 本色 新历史主义 历史小说是以我国的历史生活作为取材领域,以历史事件或历史人物作为基本内容和描写对象的小说创作。 历史题材小说的创作,在将近二十年的新时期小说创作中占有相当重的分量。它不仅是作品数量可观,创作质量与艺术品位也是十分地娇人。仅以前三届“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为例,历史小说就有姚雪垠的《李自成》(第二卷)、凌力的《少年天子》、徐兴业的《金瓯缺》三部作品入选。自新时期初始时的姚雪垠的《李自成》火爆文坛,到最近几年凌力的《康熙大帝》第一部《暮鼓晨钟》、二月河的《九王夺嫡》、唐浩明的《曾国藩》、杨书案的《老子》、刘恩铭的《皇太极》、任光椿的《五四洪波曲》、陈忠实的《白鹿原》、杨旭的《半个冒险家》、杨家品的《蛮峒》、周而复的《长城万里图》等一大批作品集中涌现,不仅充分显露出这一创作领域的浩瀚无垠及其蕴藏的丰富,也充分展示了一批坚持从事历史题材小说创作的作家们的学识、功力和才情。 历史题材小说的创作,更需要潜心敛志,安于寂寞。正是由于作家们的虔诚、澹泊,才使得这一领域的创作较少受到喧嚣的商品经济大潮的冲击和流派纷争时尚的干扰,也与那些大起大落的新潮创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当然,历史题材小说也在悄悄地发生着一场变异。这种变异首先表现为对长期形成的为了表现历史的“本质”,不惜以观念代替形象刻划的倾向的纠正,作家们对真实的历史文学观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与把握,创作上则表现为,历史小说不再只是历史事件的简单复述,而是注入了更多的鲜活的生命和灵魂;其次是对以往历史小说大都以帝王将相、农民领袖、文人墨客等作基本描写对象的创作模式的突破,作家们关注和描述的视野已开始由历史舞台上的风云人物转向了历史生活中的普通平民人生;第三个创作趋向是开始从经验主义的拘禁中跳出来,不再依赖真实的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来作为支撑小说营构的基础,而是依靠想象与虚构来表现某种历史背景下的本色人生世相,借“历史”来抒发作家对人生的某种体察和感悟。这种努力使文本接近历史真实的创作,有人将其称为“新历史主义”。 一、给历史注入鲜活的生命 注重人物形象的刻划绘塑,着力赋予人物以鲜活的生命与灵魂,而不再是以再现历史事件为主,人物只是再现历史事件的一个道具,这是近几年历史题材小说的一个最显著的变化。人物形象生动而富有质感,性格丰满而富有内涵,是《曾国藩》、《暮鼓晨钟》、《白鹿原》等几部小说在人物描写上所表现出来的共同特点。尤其是其中的曾国藩、孝庄太皇太后、鳌拜、白嘉轩、鹿子霖等,都是近年来小说创作中相当成功的艺术形象。 唐浩明的《曾国藩》,通过曾国藩组建湘军,经过十几年战争终于剿灭太平天国起义,胜利后却不得不在皇权的压迫下解散遣返湘军,最后郁闷地死于两江总督住所的人生历程,以及对于官场宦海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瞬间荣衰兴灭的描写,反映了满清王朝中后期异常尖锐复杂的社会矛盾。小说既写出了曾国藩心怀经世济民、中兴清室的雄才大志,却又难以排解满汉权贵相互猜疑防范的深刻矛盾,更无法冲破愚忠愚孝的荣耀与光彩,以及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的悲哀与无奈。他集精明干练,老谋深算、锋藏得体的政治家、军事家和体恤家人、扶植兄弟、关怀子侄的好兄长、好长辈于一身,既开明又保守,既宽厚又狭隘,既坦诚又阴险,既礼贤下士明信兼听又固执己见刚愎自用,既为忠君报国的道德所囿又不时膨胀着扩张个人的野心。曾国藩本身就是一个历史和文化内涵都十分丰富的人物。他的儒雅风度与将帅气质、忠君报国与个人扩张、果敢决断而又谨小慎微、倡导仁政却又残酷杀戮等双重性格,正是中国传统文化与道德的内在矛盾在其身上的具体体现。连他统率的湘军都表现不同于其他任何军队的文化气味:白天上马杀“贼”,夜晚帐下读书——这也无不体现出封建道德的双重矛盾性。作品正是在揭示人物性格的丰富内涵的同时,才使得曾国藩这一形象具有了中国传统文化的某种象征意义,也才使得枯燥干巴的历史事实富有了生命的力度与质感。 凌力的《康熙大帝》第一部《暮鼓晨钟》中的孝庄太皇太后,也是一个集聚多重矛盾冲突而凝结成的内涵丰富、性格复杂的人物形象。她既是一个慈爱祥和的祖母,也是一个孤苦不幸的女人,还是一个老辣干练的政治权谋家。在对少年康熙的培养上,她不失严厉又慈爱有加,任其自然发展又决不可逾规蹈矩。为了让四大辅臣还政于皇室,她施展了以柔克刚、欲擒故纵、分化瓦解、引蛇出洞、驱虎入笼等手段,充分显示出玩弄权术的圆熟与老辣、处理朝政的刚毅与果断。但在怀念夫君皇太极、情人多尔衮,以及叹惜儿子福临(顺治)早逝时,又无不显露出一个女人所特有的丰富而柔弱的思想感情:尤其是当她不得不在险恶残酷的政坛宫闱为捍卫爱新觉罗氏的利益而殚精竭虑拼命挣扎时,更使人强烈感受出一种孤独无助的女人的酸楚。小说中的另一人物鳌拜,也是一个血肉丰满的艺术形象。鳌拜貌似粗鲁莽撞,实则工于心计。刚任辅臣时,由于资历浅薄,所以不敢轻举妄动,显得处处温顺事事小心。而当他看清了其他辅臣或老迈昏聩,或懦弱无能,或由于野心过于直露而引起皇室警悚与不满,又惹得其他满族大臣群起而攻之时,他审时度势,巧施手腕,后发制人,实现了揽政专权的阴谋。揽权的异常顺利,不仅使得满朝文武很快都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甚至连皇室也对他畏惧三分,而且也使得他个人野心急剧地膨胀起来,最后终于导致了康熙对他的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