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中篇小说、短篇小说创作在1995年里都有新的发展。“长篇热”继续升温。长篇成为唯一参与市场炒作的小说门类。但不看数量只看质量的话,创作实绩实在令人沮丧。也难怪,都急于挣钱,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相对而言,短篇小说方面虽不及中篇小说有份量,倒还比长篇小说扎实。这与作者的成份有关。不少短、中篇作者还没有写长篇的资格,又在创业阶段,不敢马虎,所以是兢兢业业的。也许更重要的是,他们年轻,有的还没超过社会上应聘的年龄(这个界限在转型期至关重要),有机会投入时代的漩涡(当然是经济方面),体验、观念都与中老年作者不同,所以能够写出令人耳目一新的东西来,甚至是“主旋律”的东西,因为写“主旋律”也要有点条件。 1995年短篇创作里提供的新东西很多,大部分集中在城市题材小说中,而城市题材创作比例的扩大和乡村题材创作的收缩也是这一年里小说创作的重要特点。归根结底,这是由于城市、特别是都市中已诞生一种当代新的生活方式,以及随之而来的新的生活观念,它们对整个社会的震撼足以使整个社会都将目光集中过来,并形成各自的态度。短篇小说创作上大量主题也由此产生。从这一点上看,短篇小说的确是能够最迅速地反映现实变化的体裁之一。 新都市小说的兴起 城市题材小说中,最有影响的一种是新都市小说(广义)。新都市小说与其它城市题材小说的主要区别在于突出描写了大款、老板、商人、白领阶层以及城市青年的生活内容,他们是城市中生活方式或生活观念上变化最大的一部分人。富人的生活在以往小说中虽多有表现,但基本上是隔雾看花式的、侧面的、非重点的、批判性的描写,而在现在的一些都市小说中,富人是作为强者和人群中的一员刻划的。对他们的观察是切近的、分析是客观的,既有肯定也有批判,重视他们在普通人心目中的真实印象,从而获得更多的社会认识价值。一些都市小说的弱点则是在对这一部分生活内容的把握上还缺乏深刻的判断力。 钟道新的《指令非法》《环球企业家》(95.2)写京城地区“名人俱乐部”中一种内部“联谊会议”的内幕。会议由香港一软件销售商召开。高价招徕国内高级技术人员破译畅销软件密码,盗版以牟取暴利。“灵感公司”老板于叶雇用欧成威为他设计病毒造成市场恐慌,再发行解毒卡大赚一笔,遭到欧的抵制。作品揭示的不仅是高科技领域中的高级犯罪活动,而且是现代社会中令人眼花缭乱、触目惊心的商业竞争场面。这些场面正是不少读者希望了解到的。 都市小说的作者许多已经下海或在公司任职,如康洪伟。他的《怀念一个人》(《小说界》95.3)详细描绘了一个叫做姜辰的老板从经商到发迹的全过程。先是为公家办企业,后辞职去匈牙利,经历过持枪索款的惊险场面、醉生梦死的逍遥情境,最后陷于精神困惑,皈依了宗教。一直处于旁观地位的“我”,虽然过着平静的日子,却是在“继续损耗着青春、生命和新鲜的感觉。”此篇将两类人、两类生活加以对比,概括了一种现实。 陈应松的《一个,一个,和另一个》(《芳草》95.9)写生意人内部的争斗。刘得华、姚方二人与史阳合伙做买卖,被史阳坑骗,钱未拿到手,老婆又被史阳玩弄。二人合谋除掉史阳,但不等动手先内讧起来,一个被杀,一个入狱。小说中生意人多为流氓,大流氓欺压小流氓,小流氓玩不过大流氓,道出了流氓风气盛行的本相。 都市小说中大量的是“都市言情”小说。这些作品的出现是由都市生活中爱情观念的急剧变化引起。是时代文明和风尚的晴雨表,在市场经济给人提供广阔舞台的今日,许多人认为金钱已成为衡量人的能力和质量的重要参数,于是爱情观念也大不同前,促进了都市言情小说的繁衍。 邱华栋的《两人与城》(《小说林》95.5)意在确定“两人”与“城”的关系。檀和栋本是大学里相爱的一对儿,檀做记者后很快投入有名望的青年科学家的怀抱。栋受了刺激,发誓也要做个成功男人。他终于赚得大钱,享受到“什么样档次的男人得到什么样档次的女人”的乐趣,又准备与意大利女留学生移居国外。但这些并不能使檀和栋感到满足,两人又放弃所得到的重新寻找彼此失去的,但小说的结尾弱一些。 《爱情的素质》(《钟道新:《山西文学》95.10)中, 女音乐家陈葳亚为着实利目的彻底牺牲了古典式的爱情,她需要三万元赞助费制作音带挣钱,求告小叔时,小叔提出无耻的交换条件。后遇到插队时的情人顾航,顾慷慨解囊。她在顾家洗澡间里偷偷向外打电话时被顾在门外四通电话里听到。次晨顾开给她一张支票,两人再不来往。此篇中现代人的感情里已很难剔除实利的考虑。 《遭遇爱情》(徐坤:《山花》95.5期)中,爱情的遭遇则纯粹是一场游戏。岛村面对楚楚动人的谈判对手,心里充满戒意,但对方柔弱无助的样子又使他动了恻隐之心,以为一场爱情正在来临。他交给梅一份合同书后,梅忽然判若两人,付他三千元酬金翩然离去。故事的曲折之处还在结尾:岛村打电话通知她,合同并不完备,需要重来一遍。——商人哪怕在最忘情的时候也不会忘记商业的原则,一种通行的法则。 大款和白领阶层中时髦的爱情游戏在青年人中也很时兴,《放弃》(田柯:《北京文学》95.7)等作品对此有具体的描写。《放弃》通过大学生米、安、芸、杰等人的关系反映校园中新一代大学生中存在的及时行乐的感情态度。“半月谈”、“每周一歌”、“午间半小时”等恋爱形式前所未闻。《我现在就飞》(朱文:《作家》95.10)中两个男女青年的关系也是奇特的,他们可以同睡一则互不干扰,亲密无间却并不相爱,正是经过滥情主义的放纵,精神上处于萎顿和麻木状态的青年人才会存在这种自然化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