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体意识自觉的郭保林,在其散文语言上,表现为阳刚婉约两种风格,繁富叠合,语式多变,讲究情韵节奏、字汇质料和标点运用。 新时期以来,郭保林“一头扎进散文这片海域”〔1〕, “用炽热的情感,瑰丽的语言,构筑美的艺术宫殿”〔2〕, 结集出版的散文集就有《青春的橄榄树》、《有一抹蓝色属于我》、《五彩树》、《绿色的童话》、《春天的蓝方程》、《一半是蓝,一半是绿》、《郭保林抒情散文选》、《郭保林游记散文选》等计8种。 郭保林在人生和艺术之路上“寂寞地走着”,“沉思着”(《秋歌八章》)。“一个渴求自由的灵魂,对生活,对大自然的爱是改变不了的”,他有“自己的太阳”,他“思念远方的山”,他说“有一抹蓝色属于我”。他“常常跑到大山里,看山的崚嶒,峰的挺拔,岩的嵯峨,崮的雄浑。”(《给自己的信》)他“甚至大胆地,毫无顾忌地脱光衣服,赤裸裸地站在夜色里,像神话传说中的山鬼一样,伫立崖头,任凭夜色抚遍历经苦难的肉体和灵魂。”(《夜之歌》)这颗已过不惑之年,饱尝人生况味的灵魂真是纯洁得可爱,真诚得可敬!他要寻找精神的安居,他说“在死的阴郁的背景下,哲学思索人生,宗教超脱人生,艺术眷恋人生”(《秋山启示录》),为此,在他构筑的散文艺术世界里,“总是创造美的幻影,总是追求上苍原来赐给我们的那种生活,追求那种原该属于我们的真纯和美丽。”(《海滩上,一个孤独者的行吟》)为“人”这个“必死者”找寻精神家园的归处。潜心于艺术的郭保林,他的灵魂的审视和体悟,对天、地、人的思考和认知都完整的反映在他的散文创作中。一篇《月浴》即写尽了“人间大美”。 不仅如此,郭保林在艺术上也是有革新意识的,他的探索实验形成了自己独标的散文文体。这将更有意义,因为“在文学史中,文体每每较思想能永垂不朽”,“一个人所说者,并没像他用什么方法说出那样重要。”〔3〕 散文理论家傅德岷在《郭保林抒情散文选》序中论道,郭保林是“‘文体意识’非常自觉,非常强烈的散文家。”无疑,这是准确的评价,极有见地。但是序文仅仅针对他的“集合式散文”样式定论,即“对同一事物,从各个侧面着墨,多层次地构制‘系列画卷’,从而更立体、更丰厚、更波澜壮阔地反映和表现生活。”我们说,这只是“文体”内涵的一个层面。大而言之,散文中文体美应该“指体制与体性统一的,以作者个性为主导,以语言为基础的,诸种因素融合成功的散文形式美。”〔4〕为此,本文试图偏重谈谈郭保林散文“体性”(风格个性)中作为基础的语言。 散文精品,词语的选用、语式的配置、句法的变化,都是十分讲究的;语言艺术是整个作品创作的一个最基本的因素,不管是内容还是形式最终都要归结到语言操作运用上来。郭保林每一篇作品都写得特别用心。他说,“散文是一种美文,一种高雅的艺术”,要运用“瑰丽多姿的语言”,避免“语言陈旧”、“单一”〔5〕。 他主张“大胆的使用语言”,自由发挥语言艺术家的特权。有论者道,“他的语言浸透了情感的汁液,颇具诗美。他注意语句的锤炼,常常在叙述描写之中,提炼出新颖而深刻的奇言警语,给人启迪。他的语言节奏感强,长短句、排比句交替出现,整散结合,气势磅礴,大有汉赋和骈文的壮阔。”这是整体、综合的印象,细论之,他的语言艺术的美学追求体现如下。 一、阳刚和婉约两副笔墨 郭保林是个主观情感扩张型散文作家,他作品的情感就象奔腾的川流,酣畅淋漓地倾泻,显示了很强的力度和气势。“用艺术形式表现情感的唯一途径是发现一个‘客观对应物’”(艾略特语)。与“强烈而激动的情感”相适应,进入郭保林艺术视野的常常是那些豪壮、阔大、神秘的景观,如高山、大海、森林、草原、大漠……他努力对之进行全方位的移转审视,组成蔚为壮观的风景线,构筑系列散文华章。这些物象本身物质的阳刚和壮美,与他散文的情感、气势达到了完美的一致性统一,上升为艺术上的崇高。他这样描写黄河入海: 只见那携沙襄泥翻腾的浑黄的河水像燃起熊熊的烈火,而火上面奔驰、跳跃着一群白色的马队,抖鬃奋蹄,长鸣疾去;当河水扑进海洋的那一霎那,又如巨龙搏腾翻卷,其声如霹雳雷鸣,万夫厮杀;其势如山崩地裂,乱石穿空,龙角、龙爪、龙鳞也化作乱箭
射,不胜其激撼的水星水沫,逸空飞飘,团团缕缕,如龙须卷动。 《腾飞吧,龙的土地》) 黄河被写得那么狂放、任性,富有力量和强度,显示了强烈的崇高感和悲剧美。虽然没有作者直接的内心感受,但我们分明可以触及到作者内在世界动荡变化的情绪,仿佛有一股袭人的力量,让人体验到生命、自然的强悍。这种审美观照是有别于日常生活的一次灵魂的超越,一次心灵的愉悦升腾,显然,逼近了诗学意义上的崇高。 不仅如此,郭保林有时又让主体的情感平静的流淌,显得隐约、和美,更多时候则弥漫为一种情绪和情调,悄悄地濡染读者。这又是他自觉追求的另一种情感表现形式,我们看其对故乡山村夜景的描绘。